。
“那裡應該有座神像。你卻不知道應該是怎樣的神才對。心目中的神應該具有完美的理想形象,然而若信奉它的人只有自己,那也不能稱之為神。可是現今受到大多數世人崇拜信仰的形象又太過矯飾,似乎不配被當作神來看待。”
“……沒錯。”
“你以神的僕人自許,神卻從未在你面前現身,所以你才會覺得自己被神遺棄了。”
靜信點點頭。
“…或許吧。”
沙子歪著頭略事思考。
“這個問題不知道該不該問。孩子的天真無邪總是殘酷的,希望你別介意才好——所以你當時才會尋死嗎?”
“所以?”
“因為世界上沒有神,因為神從未在你面前現身。”
靜信搖搖頭。
“我想應該不是。”
“你想?”
“嗯……我也不太清楚。老實說連我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會那麼做。”
“不會吧?”
“是真的。”靜信露出苦笑。
“我是個極端的理想主義者,同時也很明白這種理想只是屬於我自己一個人的堅持。或許正如你所說,我在這座荒廢的教堂看到了自己吧?”
靜信說到這裡,抬起頭來看著祭壇。
“不過我並不相信世界上有所謂的絕對。雖然我追求絕對的正義,卻也明白這種東西並不存在。一言蔽之的做法只會造成高壓統治的結果而已,而在高壓統治之下享有絕對地位的理想,也不夠資格稱之為理想。你說我是理想主義者,這點並沒有說錯,可惜的是我不只是個理想主義者,還是個極端的理想主義者。”
沙子瞪大了雙眼看著靜信。
“看來似乎如此。”
“所以事情沒有你想像中那麼單純。不是簡單的邏輯就可以推演出來的結果,也不是三言兩語就能加以表達的原因。”
那種情緒來自更深層的地方。不是掌管知識、邏輯以及語言的部份。突如其來的情緒推動了靜信,一種只能勉強以“衝動”來加以詮釋的情緒。
“連我自己都覺得很不可思議。真不知道當時的我到底在想些什麼?”
第十章
夏野靜靜的躺在黑暗之中,收音機的面板是唯一的光源。深夜的廣播節目傳來細微的聲音,沒過多久聲音就消失了,只剩下廣播結束之後的寂靜。
微弱的光線、無聲的寂靜,黑暗中的夏野試著想像“死亡”所代表的意義,卻一直無法想像出來。
今天——不,應該是說昨天下午。阿徹被埋葬在深山裡面,永遠從這個世界消失。
這是生命永遠的停止。即使周圍再怎麼陰暗、再怎麼寂靜無聲、其他的感官再怎麼遲鈍,也不同於“死亡”所代表的意義。阿徹甚至連體會“這就是死亡”的能力也被剝奪了。一旦失去了身為認知主體的自我,人到底還剩下什麼?即使除了自己之外的種種都還留在世界上,夏野也無從感知,這對他而言無疑等於是全世界就此消失。然而夏野也無從得知世界就此消失又代表了什麼。這是一種虛無,更是超越虛無之上的零的世界。
如今阿徹已經到了那個世界。夏野遲早也會成為那個世界的一份子,所有人都朝著那個世界一步一步的前進,走向失去自我以及失去全世界的毀滅。
夏野不覺得恐怖,只是感到有點不可思議。一想到世界上竟然真的有令人無法想像的虛無。夏野就覺得十分無法理解。虛無真的存在,卻沒有人接觸過,一旦接觸虛無,就會成為失去所有感官知覺的軀殼。
自己將會永遠消失,甚至連活著的感覺都將永不存在。與其說是消失,夏野認為這種感覺更貼近於永遠凍結或是永遠停止。
不管是消失或是凍結,阿徹都已經走了,永遠離開這個村子。即使急於離開這個村子的人是夏野,阿徹還是丟下他一個人先走了。
接二連三的死者。除了小惠和阿徹之外,一定還有其他人。夏野好幾次在村子裡看到舉辦喪事的人家。除了死亡之外,還有遷居。這陣子夏野經常聽到哪個人離家出走,要不就是舉家搬遷,就達阿徹生前也感到十分怪異。大家都說今年很不尋常,遷居的人數也比往年多出好幾倍,可是夏野卻依然被囚禁在這個村子裡。
嘆了口氣之後,夏野突然聽到細微的聲響。就好像是被翻起的布料跌落地上的聲音。下意識的朝著聲音的來源看去,夏野發現枕邊的窗簾正在晃動。看起來不是被風吹起來的樣子,反倒像是有人掀開窗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