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進。裕介躲在祖母背後,小小的身軀不斷髮抖。
死掉的人還會回來,那不就是幽靈嗎?
裕介凝視著逐漸接近的人影。低沉的腳步聲傳入耳中,碩大的身軀在火光的襯托之下,顯得更加的陰森。
(惡鬼從山上下來了。)
躲在祖母背後的裕介將身子縮得更小,直盯著一步步朝著這裡走過來的人影。
白色的衣服,白色的長褲,修長的胴體上面裝了一顆白色的頭顱。
“晚安。”
白色的頭顱打聲招呼之後,露出笑臉。在裕介的眼中看來,這無疑是惡魔的微笑。裕介抓著祖母的衣服往後退了一步,然而祖母卻絲毫沒有逃跑的打算,反而抬起頭來看著對方。
“晚安。”祖母回頭看著裕介。“怎麼不打聲招呼呢?”
裕介看看來人,緩緩的搖了搖頭。
“快點打招呼啊。”雪江站了起來,表情有些尷尬。她將裕介拉到前面,向著男子點頭示意。“今晚的月色真好啊。”
“可不是嗎。”男子報以微笑。
雪江打量著眼前的男子。年紀大概四十五、六歲左右,身材十分修長,衣服之下卻隱約可見微微隆起的肌肉,將身上的西裝襯得十分合身。西裝似乎是麻布織成的,手工十分考究。男子的臉孔很陌生,然而雪江猜得出對方應該是誰。漸層色澤的麻料西裝,加上與整體配色十分搭調的褐色皮鞋,村子裡的人絕對不會在夜裡做這種打扮。至少雪江以前從未見過村子裡的人穿著西裝出來散步。
“恕我冒昧。”雪江朝著西山的方向看了一眼。“請問您是剛搬到兼正的人嗎?”
“是的。”男子微笑點頭。
“出來散步啊?”
“我看到村子裡家家戶戶都生了一堆火,才赫然想起今天是盂蘭盆節呢。”
男子說完之後,不斷打量著四周。沒多久就將視線拉回來,對著雪江略微鞠躬。
“敝姓桐敷,名叫正志郎,往後還請多多指教。”
“哪裡哪裡,您太客氣了。”
“這位小朋友是您的孫子嗎?”
正志郎彎下腰來,看著躲在雪江背後的裕介。為了躲避正志郎的視線,裕介只好鑽進雪江的手臂和腰間的空隙。
“裕介,怎麼不打招呼呢?”
“晚安。”裕介的聲音細若蚊吶,不仔細聽還聽不到。打完招呼之後,他還是躲在雪江的身後不肯出來。
“真不好意思,這孩子比較怕生。”
正志郎微笑以對。
“沒關係,小孩子嘛。”
“桐敷先生有小孩嗎?”
“我有個十三歲的女兒,她也一樣怕生。裕介,你好。”
男子的視線讓裕介緊張得抓緊雪江的衣角。白皙飽滿的前額,又黑又濃的粗眉,深邃的眼窩內側令人感覺不到一絲笑意,只有薄薄的嘴唇兩端微微上揚。裕介不喜歡這種笑容。
(阿嬤不應該生火的。)
裕介不明白阿嬤為什麼要故意讓幽靈知道自己住在哪裡。
(從山上下來的一定都是惡鬼。)
“媽,我要去小惠家。”
小薰告訴正在廚房的母親。
“要去探病嗎?”
“嗯。”小薰點頭。“順便把書還給她。”
“冰箱裡有葡萄,帶一點過去吧。”
“不必了啦。”
“去別人家作客怎麼能不帶點東西過去呢?帶一盒過去吧,媽媽多買了好幾盒呢。”
在母親的要求之下,小薰開啟冰箱,抽出一盒葡萄之後,拿起打算還給小惠的書,走到後門穿上拖鞋就出門了。沁涼的晚風迎面吹來,生完火堆的鄰居三三兩兩的站在家門口談天說地。
從狗屋探出腦袋的拉布似乎也想出去散步,小薰向愛犬搖搖頭之後,獨自走在夜色之下,一路上只有拖鞋的啾啾聲和忽遠忽近的蟲鳴相伴。
入夜之後的村子籠罩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之中,不過小薰家附近卻並非如此。大冢木料廠的木材堆積場就離小薰家不遠,寬廣的空地之後就是國道,楠木加油站就在國道的另一邊。加油站明亮的燈光照得四周有如白晝,掛在電線杆上的路燈根本無法相比。
白天的燥熱被涼爽的夜風取代,令人感到神清氣爽。就在小薰帶著一顆雀躍的心打算透過木材堆積場的時候,她看到在加油站的燈光照耀之下拉出一條長長的黑影的大冢康幸。
康幸今年已經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