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主決定吧。”姜雄道。富國威、萬良、莫七也點點頭。
“那好吧。”江全知道再談下去也談不出什麼了,“我覺得現在主要是兩幫人在搗亂——沒有公開走出來的一般市民我們不必管他,他罵孫中山也好,罵陳炯明葉舉也好,跟我們無干——這兩幫人一幫是罷工工人,一幫是報紙佬。罷工工人是老粗,我們不可以跟他們公開衝突。正如兩位老弟所說,他們人多勢眾,公開對打,我們人少,白吃虧;若動刀動槍,鬧出人命,廣龍堂在省城就成了眾矢之的,公安局也不會坐視不理,那就麻煩。因此,一定要用計,最好能做到不讓公眾知道是我們廣龍堂做的。具體怎樣做,由金城老弟負責。務必要他們在一個禮拜內復工,並且不得再發表指責陳、葉的宣言、演講等等。”看著金城,拱拱手,“這就拜託老弟了。”
江全說得很有禮,但金城心中明白,照黑道上的規矩,堂主下令,部下就要執行,如果做不好,就要受處罰,甚至是嚴厲的處罰。自己剛講過,這件事很棘手;而且自己又提出,不要動用武力,更不要鬧出人命,江全現在就順著自己的話下令,並且還加上一句“最好能做到不讓公眾知道是我們廣龍堂做的”,這更增加了難度。事前不跟自己商量,下今後又不再問問自己的看法,金城感到這有點像周瑜要孔明在三天之內造十萬支箭的味道,但他不能把這種感受說出來,甚至不可以表達出來,這跟十天八天前自己上樓“質問”江全為什麼玲花會慘死的時候不一樣,在這種決定重大事情的堂口會議上,堂主的絕對權威不容屬下有絲毫違抗——尤其在他下命令的時候。這是規矩。
金城回望江全,也拱拱手:“小弟遵命。自當盡力而為。”
“這事只許成功,不許失敗。”江全加上一句,也不管金城聽了後感受如何,再目視眾人道:“第二幫人就是那班報紙佬。他們顧應大眾的輿論,以求增加自己報紙的銷量以及博些虛名。對付這夥無聊文人,我想嚇嚇他們,要他們識趣就可以了。這件事由國威老弟負責,他夠殺氣。”說到這裡,也不再問大家的意見,便把手一揮,“現在時間緊迫,兩位老弟應立即著手進行,堂中兄弟均聽從調遣。”
這時已近黃昏。吃過晚飯,金城和姜雄到珠江邊散步。
時正夜色降臨,寬闊的江面上停泊著葉葉扁舟,有些漁船船桅上已掛起了馬燈,星星點點,使晚景顯得愈加悽迷。兩人沿著長堤走了一段路,盛夏時節,江風吹拂,本令人頓覺舒暢神怡,可金城卻是滿腹心事,沉默不語,姜雄真感鬱悶,終於忍不住,開口道:“城哥,一個禮拜,時間無多,你準備怎樣做?”
“你說呢?”金城沉思了一會,不答反問。
“不準動武,不準出人命,還要不能讓人知道是廣龍堂做的。這太難了。”
兩人又是沉默,繼續慢慢往前走,不覺已來到五仙門附近,姜雄看著前面不遠處的洪勝堂的小洋樓,自言自語道:“上次在洪勝堂一下子被六七枝槍指著,最後還是平安無事地走出來了,難道今次反會跌倒?”
“上次是槍對槍,無需顧忌,智勇者勝。現在面對的卻是不能用槍對待的工人大佬,難就難在這裡。”金城淡淡地道,“我們回頭走吧。”
兩人轉過身,往回走。
走了一會,姜雄突然道:“城哥,我們能不能夠直接跟工人談判,嚇嚇他們,要他們復工?”
“不行。這就肯定要暴露我們是廣龍堂的人,而且,夠膽罷工的工人未必怕嚇,這樣的談判短時間內不可能成功。”
“這……”姜雄沉思了一會,“難道真的一籌莫展?”
金城好像沒聽見。
天已全黑盡了,長堤馬路邊亮起了昏黃的街燈,來江邊乘涼的市民漸漸多了,一些小販點上馬燈,開始在江邊做生意,有的擺賣小雜貨,有的賣粥,炒粉,炒田螺,一些“珠娘”也開始把小艇停泊江邊招客營業……當天是農曆閏五月二十九,夜空一彎殘月,滿天的繁星,江邊江面盞盞馬燈發出昏黃的光,映襯著江水泛出片片鱗光,混雜著遊人的低語,構成當年省城的珠江夜景。沿江散步,可令遊子恩鄉,當時的金城就觸景生情,想起了流經老家蘭州北邊的黃河,心中不覺發出一聲輕輕的嘆息。
兩人在一個小食攤檔邊坐下來,要了兩碗粥、一碟田螺。
突然,金城低聲問道:“雄哥,堂中兄弟有沒有家人參與了罷工?”
姜雄想了想,道:“就我所知,陳旺的表哥好像是鐵路工人,唐志中的弟弟是自來水廠工人,聽說他倆的兄弟最近都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