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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部分

盟主;曾展鴻是富有的商人,當時的風氣是棋手很少習譜,而他卻是對棋局很有研究,且手訂了當年很多名手的棋譜,使之得以留傳後世,自己的棋藝也屬一流;鍾是最離奇的怪才,棋風詭譎狡變,不可捉摸。曾經借他人之手戲弄過黃松軒,成為棋壇的一個有趣的軼事。後來他遊歷越南,帶動當地的棋風,幾乎所向無敵。除這三位外,當年省城的一流棋手還有馮澤(即中國象棋史上赫赫有名的名手馮敬如,因他原來的綽號“煙屎澤”說來實在不雅,而於1930年代表省城參加“東南大棋戰”時改名)和李慶全,隨後還加上搭棚工出身的盧輝。而李慶全就是劉老七誇口說自己曾戰勝過的“梳篦萬”,這位象棋名手小名阿萬,與其兄李貴(也是象棋名手)都是販賣梳篦的小商販出身,因而得了這個綽號。木製梳篦曾是廣州、香港、澳門等地暢銷的日用工藝品,辛亥革命後,這個行業逐漸衰落,李慶全便以下棋打發時間,隨後成為省城西關一帶的“棋王”,他也棄舊業而以棋藝為生。

在當時,這類落拓江湖的棋人被社會目為是十足“下九流”的人物,他們在古寺名園擺棋檔——比如馮澤就常在城隍廟擺檔——以輸贏搏彩,彩金一仙幾毫不等(已成名的可以要得高一些)。一般棋迷固然不是他們的對手,他們就靠贏得的彩金維持生計。這些很為一般棋迷市民津津樂道的人物,生活其實可憐,無權無勢,且多怕事。由於當時棋風甚盛,不少權貴富豪也好此道,因而他們有時也會被有權有勢的人物邀到府上去下棋,陪這些人物消遣。棋手只為掙錢吃飯,哪敢不從,並且也為多圖個賞錢。舉個廣東棋史上一個有名的事例。1931年冬,廣東教育廳主辦全省象棋比賽,淘汰賽進行到第三輪,當時的權要蕭佛成不管名手盧輝要出席棋賽,派人來便把盧輝拉了去府上下棋,盧輝寧願被判棄權也不敢不應這“金牌”之召。事後,廣東教育廳也不敢奈何蕭佛成,可見當年的權要霸道如此。幸好後來賽會查明“事出有因”,判盧輝與其對手均勝,才使盧輝免被淘汰出局,最後還得了該次棋賽的亞軍,成為“四大天王”之一(其餘三個是冠軍黃松軒、季軍馮敬如、第四名李慶全)。

劉老七要李慶全到洪勝堂下棋,這就如同蕭佛成要盧輝去府上下棋一樣,面對這地方一霸,李慶全不敢不從。如果李慶全真的輸了——不是劉老七自己吹牛的話,金城心中很明白,這是李慶全怕得罪這個惡霸而有意讓棋。在廣東象棋史上,李慶全是以穩健著稱的,一雙屏風馬,固守得如銅牆鐵壁,令當時的一流棋手都非常敬佩。在“東南大棋戰”中,就只有李慶全一人獨保不敗。金城看著牆上的四個著名排局,心中罵一句:“在棋藝上,你劉老七跟梳篦萬相比,真是算個什麼東西!”

劉老七見金城看著牆上的棋局出神,也猛然想起金城也是好此道的,不禁棋興大發,哈哈大笑道:“我一時忘了,金城兄也是棋道中人!哈哈!這四局棋擺得如何?”

金城連忙向劉老七一拱手:“想不到劉爺竟有此雅興,真不愧是文武全才!小弟佩服!小弟佩服!至於這四局棋,不正是劉爺自撰妙聯所寫的‘七星聚會’、‘蚯蚓降龍’、‘野馬操田’和‘千里獨行’嗎?”

“哈哈!知音!知音!”劉老七又是一陣大笑。

這頓“鴻門宴”,吃得作陪的梁管不好受,他不住地想套姜雄的話,但姜雄卻是隻顧“欣賞”山珍海味,顯得實在是無心交談。梁管不時挑起話題,他只是點頭,搖頭,有時說是,有時說不知道,弄得梁管最後也不想說了。而對於劉老七和金城來說,卻猶如伯牙遇鍾子期,簡直有點相見恨晚。兩人大談“棋經”,從明代的《夢入神機》、《百變象棋譜》、《適情雅趣》、《橘中秘)談到清代的《梅花譜》、《竹香齋》、《淵深海闊》、《反梅花譜》;從開局的“當頭炮”、“屏風馬”、“仙人指路”、“半壁山河”,談到中局的運子取勢、兌子爭先、先棄後娶棄子攻殺;直至實用殘局與古譜排局;從明代的國手朱晉楨、清代的國手王再越談到當時的省城名手黃松軒、煙屎澤、梳篦萬。兩人真是越說越高興,尤其是劉老七,能跟他這樣“談棋論道”的難得找到幾人。真有這個興致和水平的棋人,心中忌他是個黑道上的惡霸,不敢這樣暢所欲言,害怕自己一時高興反而說得他不高興——棋道中人大多和文人一樣都有個通病,即所謂“文人相輕”,好認第一,不認第二——那就麻煩;權要富豪,能有這個水平的並不多,有的話也不會有興致跟他這個黑道人物談棋經;至於同是黑道上的人物,找不出兩個像他這樣既精於此道而又如此迷於此道的。

金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