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答應了，那個週末她最後一次坐在凱恩身旁，聽他演奏他創作的曲子。從她進門的表情，凱恩已有了曲終人散的預感，只是他希望能再拖長這幸福的尾巴，所以落在琴鍵上的手，遲遲不肯離開。

“我知道你很喜歡我，但我們差了4歲，一直以來，我只是把你當做弟弟，因為我們不可能有未來。你現在18歲，你知道你在育達要讀幾年嗎？”

“我知道啊，要讀4年。”

“那4年畢業後，你要做什麼？”

“不知道，你要我做什麼？”

“當然是讀大學呀，你知道大學要讀幾年嗎？”

“4年。”

“對，大學畢業後呢，你知道你要做什麼嗎？”

“我知道，要當兵。”

“當兵要幾年，你知道嗎？”

“兩年。”

“是的，所以從現在到你退伍，要經過幾年，你知道嗎？”

“10年。”

“10年之後，你才剛退伍，你沒有工作、沒有房子、可能連存款都沒有；10年之後，我已經32歲了，沒有青春，沒有依靠。你要我等你10年，等一個一無所有的人嗎？凱恩，對不起，我沒有辦法等你10年，你自己好好保重。”說完，May頭也不回地走了，走出凱恩的生命中。凱恩百口莫辯，只能傻傻地站在原地，連開口挽留，甚至祈求再給他努力機會的力氣都沒有……

從天堂到地獄（2）

她的話像一把利刃，一字一句刺在他的心裡，尤其最後“一無所有”4個字，好像是對他宣判了死刑。

你10年後，一無所有！

你10年後，一無所有！

你10年後，一無所有！

你10年後，一無所有！

你10年後，一無所有！

你10年後，一無所有！

你10年後，一無所有！

你10年後，一無所有！

你10年後，一無所有！

你10年後，一無所有！

你10年後，一無所有！

從白天到黑夜，從黑夜到白天，這句話宛如猙獰的魔獸，張著血盆大口，窮追著凱恩，並伸出無數根觸鬚，緊緊地纏繞著他，幾乎要讓他窒息……他覺得自己徹底被擊潰，好不容易憂鬱症有了好的起色，又被推進一個無底的黑洞，不停地墜落，不停地墜落……

我受夠了

從那天起，凱恩病情轉重，每天睜開眼睛就是看電視，看累了就睡覺，醒了繼續看電視，他不斷地按著遙控器，不斷地切換頻道，不讓自己有時間去思考。而他聽的歌曲，正是當時最流行的歌手王傑的歌，一句句都是滄桑的淚：

“天上飛過是誰的心？海上漂流的是誰的遭遇？受傷的心不想言語，過去未來都像一場夢境……”

“我即將閉上我的眼睛，此刻一片黑暗看不清楚，不知道是誰在身邊哭泣？是誰輕言在嘆息？此刻我感覺好像是上帝在哭泣……”

從心痛到心碎，凱恩只剩一具沒有靈魂的形骸，就連下雨天出門買菸，也不撐傘，淋得一身溼透。回家後又坐回電視機前的沙發上，煙不離手，無意識地按著遙控器。陪伴著凱恩的妹妹，看了心疼，拿起吹風機，溫柔地為哥哥吹乾頭髮，她用最堅定的口氣告訴他：“不會的，你一定會站起來，你不會一無所有，你一定不會一無所有的！”

妹妹當時的話，凱恩並沒有聽進去，他的心從高樓墜下，徹底粉碎，痛得連眼睛都不願意睜開。直到兩個月後，當痛苦累積到最極致時，他終於忍不住了，他用盡全身力氣，對著那些糾纏不清的悲觀、消極、無意義的念頭，大聲咆哮出一句：

“我受夠了！我要用我的一切證明10年後我不會一無所有！我要讓May，不管是開啟電視、收聽廣播、翻開報紙、閱讀雜誌，甚至逛書店，都能看到我就在那裡！”

我受夠了！

安東尼·羅賓曾經說過：“任何一個人的改變，都是來自4個字：我受夠了。”凱恩的改變，也是因為他受夠了獨自生活在黑暗中，生活在自責與憤怒、抑鬱和無望中，忍受精神的折磨。

他受夠了因為身體瘦小，就得當一個軟弱、任人欺凌的弱者。

他受夠了父親在被問及兒子的現況時，總是唉聲嘆氣，言談中充滿失望與無奈的語氣。

他受夠了當個卑微的小工，為了一點點工錢，要忍著惡臭，清洗汙穢不堪的廁所，卻還得慶幸以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