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自然是沒有屠成的,就連殺害辛夷先祖配偶子女的獵人最終也沒有死去,只因為那位高僧庇護了他們,在最後的關頭,他用自己的性命換取了這些普通人的生命。
具體談判的過程,辛叔也不是很清楚,因為過了前年之久,就算是族內的傳承也有很多模糊的地方,但有幾句對話卻被永久的記錄下來了。
“獵人殺我家人是因,我殺他們是果,一命償一命,再天經地義不過,你為何要庇護這些普通人?你告訴我眾生平等,該不會是你認為我狐族的命就沒有人類的命值錢吧?果真是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嗎?”
“一命償一命,的確是天經地義,但其中要分有心和無心,何況這是自然允許的生生不息之道,就像狐族要生存,也勢必要捕獵,你不能用有心對無心,你也不能在天道之下,只諒己不諒人,就如狐狸吃兔子,兔子就要屠殺狐狸的族群來報仇嗎?假使兔子有能力報仇的話。”
“好一個只諒己不諒人!莫非就因人類有思想感情,所以人類的親人子女出了事,人類就可以肆無忌憚的報仇嗎?”
“不,你不理解,人類也受其苦,且不說人殺虎虎吃人,就說人類之間自己就頗有爭鬥,戰場之上亡魂無數,多少人的子女親人死於戰場之上,莫非戰爭結束以後,勝利者就要屠城滅國不可嗎?為何兔子沒有能力去滅殺狐狸,那是因為天道自有其大迴圈,保有萬物生生不息,這道理就連最強壯的莽獸,最終也會化為塵土,反哺最弱小的植物。倘若有心對無心,天道不是亂了嗎?你別問我為何要用一己之命,換取在你眼裡最普通的人類之命,你若要與我輪因果,這些獵人之所以能殺害你子女家人,那是因為他們能入深山捕獵,而為何能入深山捕獵,是因為在深山裡安寧祥和,為何這世間險惡,偏偏這深山不是人的禁區,是因為有我在這裡傳經授道,我不就是那個因嗎?你若要報仇,那就由我來承擔這果,不是理所當然嗎?”
“你無論怎樣說也不能消弭我內心的仇恨,我若寬宏大量,我妻兒的血不是白流了?誰來為它們伸冤做主?你別誆騙於我,你深藏不露,我若與你動手,豈能是你對手,豈不被你佔了便宜去?”
當辛叔說起這幾段對話時,我心中感慨不已,高僧的一番話沒點化被仇恨迷上雙眼的辛夷先祖,但於我卻如同洪鐘大呂一般,讓我隱隱明白了一絲,或許在以後的戰場上,我會死,獵妖人會死,我們都有著摯愛我們的親人朋友,但若人妖的局勢因為這場戰鬥再次平衡,再次相安無事,災難消弭於無形,那麼我相信我的親人朋友也不至於嚷著喊著要為我屠盡妖族,挑起爭鬥然後報仇。
我相信高僧如此說是因為那是族群之間的問題,是狐族與人類,而不是很小的私人仇怨,所以要順天道而行,也可能是我的境界始終不如那高僧通透,就算明白了一絲,也始終無法以最公正的天道之心去看待世間的一切紛紛擾擾,恩怨情仇。
所以我無法聯想到自己,不能去想遇見這種事情我最終會做出什麼樣的選擇?最大的可能是陷入無盡的痛苦,要麼瘋,要麼悟,但毫無疑問,辛夷的先祖選擇了瘋狂,它真的是對那個高僧下手了。
辛叔只告訴我了那高僧說的最後一句話:“今日讓我來償還這一果,但殺心在你心中已起,你對人類在明悟之前也絕無可能再有好感,但請你記得,我是你的惡因,同時也對你有善因,曾點化於你,你若真知天道迴圈,因果報應,請你在日後還是收斂壓抑自己的行為,就當還了這善因,也不要造太多殺孽。”
這就是高僧對辛夷老祖說的最後一句話,說完以後,他雙手合十,盤坐於廟堂之中,任由辛夷先祖帶著一群狐族瘋狂撕咬,始終未曾出手,連臉上莊嚴的神情也未變過,就如此死在狐族的口下。
聽完這個故事,我心中心情複雜,竟然有一種因果糾纏,天道難測,又隱隱明白其實大道至簡的真意,只不過看透真的好難,就連判斷對錯是非也如此舉棋不定。
故事講到這裡,我忍不住問了辛叔一句:“莫非那高僧的死就沒有給你的先祖帶來任何一絲心靈上的震撼嗎?”
面對我這個問題,辛叔輕抿了一口蘇靈新換上的熱茶,對我說到:“六個字,恨難消,意難平。”說完他望著我說到:“你懂這六個字的深意嗎?”
我皺眉,沉吟了一會兒說到:“大概是懂了,對於家人被屠殺的恨,那老祖到底不能放下,心結已深種,哪裡是那麼容易掙脫的?可是高僧畢竟是他的半師,死在他的口下,又在死前最後還點化了他一番,所以他內心未受一絲半點撼動是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