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第二天才從家裡出發去找辛夷,原本急不可耐的心情因為父母卻變得願意停留,柔軟而安靜。
我感受了父母對我究竟在做什麼的欲言又止,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我這個兒子在他們眼中已經蒙上了一層神秘的色彩,他們已經不瞭解我的行蹤,甚至開始不瞭解我起來。
我讀到了他們的眼中並非為此而憤怒,只有深深的擔心。在家,我喝得半醉,拉著他們的手,用最溫和又堅定的語氣告訴他們,我因為從小的經歷,學了一些常人不可能接觸到的東西,所以也要承擔一些責任,做一些常人不能做的事情。
“但是,放心,我很安全,絕對不會有危險。只是有些東西要保密啊。”我笑得很安然的樣子,說完這句的時候,用力的握了一下父母的手。
只能做到這個樣子了,也才發現有時候欺騙原來是一件無奈的事情。你愛一個人,你不要欺騙他(她),可有時候你愛一個人,你不得不欺騙他(她),我忽然有些明白辛叔的心情。
“連爸媽也不能說嗎?”在這個時候媽媽追問了一句,儘管已經安心了許多,眼中的擔憂還未散去。
我看著她的臉,那麼多年歲月過去了,早已經不再年輕,眼角的細紋,已經鬆弛了許多的面板,看得我一陣心疼。忍不住鬆手,輕輕把媽媽略微有些凌亂的額前發給她弄弄整齊,然後再裝作若無其事的一把攬過她,說到:“如果能說,我有什麼瞞著你和我爸的道理?”
“那…”媽媽還想追問兩句,卻被我爸打斷:“兒子的事情既然要保密,你一直問啥呢?不要拖兒子的後腿。”
我感激的看了一眼我爸爸,如果不是他及時的給我解圍,我真不知道要如何說下去?誰說對最親密的人說謊不是一件痛苦的事情?
只是,我爸說完這句卻也欲言又止,我詢問的看著他,然後拿起桌上的煙,給他點燃了遞給他,又很自然的把茶遞到了他手裡。
爸的眼中全是欣慰,我的心酸卻藏在這裡,這些不是很自然的兒子應該做的事情嗎?可我為他們做的太少。
抽了一口煙,爸自然了一些,這才對我說到:“知道你工作辛苦,還保密。爸是沒有問題,主要是你媽,你知道的,女人家嘛,愛念叨。我們也沒有多的,就你一個兒子。所以,你能不能,能不能…”
“老頭子,你推我身上幹嘛?平時,你念叨的不多?你不想兒子?”爸說到這裡,竟然有些不好意思,媽在這個時候見縫插針的開始一疊聲的埋怨他。
很平常的爭吵,很濃厚的愛意,我才知道我因為心結逃避是一件多麼可惡的事情,那種愧疚蔓延在我的每一個細胞,讓我連身體都感覺到疼痛。可是,我只能強忍這種情緒,甚至連神情都不敢有變化,一把把二老全摟住了,趕緊的說到:“我之前太忙,現在只有一有空,我就回家陪著你們。等我忙完這些事情,就會守在你們身邊的。”
是夜,我一個人在被窩裡悄悄流淚,整潔的房間,我何曾回來住過幾次?他們卻一樣為我準備著,打掃的一層不染,各種心酸壓在心頭也只能這個時候悄悄釋放,可一點聲音都不敢弄出來。
卻不想媽媽在這個時候進了房間,我趕緊擦乾眼淚,假裝翻身,只感覺她給我理了理被子,嗔怪卻帶著溺愛的說到:“這孩子,這麼大了,睡覺還這麼翻騰。”又摸了摸我的頭,才心滿意足的離去。
總是半夜來看看我睡得怎麼樣,離開那麼多年,媽媽這個習慣都不曾改變,而我早已經咬著自己的手,哭得很難受。這輩子,如果說我有什麼虧欠,一定是對父母。我從未想過,有一天我也會哭得那麼厲害。
儘管很想陪陪他們,在早上的時候,我還是離去了。媽媽很欣慰,我能留下來吃早飯,她特意為我做的,她以為我吃早飯的時間都沒有,而爸爸一個勁兒的唸叨,不要拖我的後腿。
走在晨風當中,我的眼睛還很酸澀,可是我不敢回頭,我怕回頭看見他們會站在陽臺上看著我離去的背影。
整理好了心情,我去到了熟悉的廠礦區,徑直的就去到了辛姨所住的單元樓。
曾經,我們住的平房院子早已經拆了,你曾經以為永遠不會改變的事情,會一直存在的地方,實際上比你想象的消失的更快,快到給你再看一眼的時間或許都不會再有。
在經過曾經住的地方時,我稍微停下了腳步,有太多的回憶,卻已經找不到熟悉。我有些愣神,回過神來點上了一支菸,看了看在原地址上建起的單元樓,裝作若無其事的吐了一口煙,然後匆忙的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