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他輕聲的喚了一聲:“小繡。”
辛姨沒有說話,甚至沒有看辛叔一眼,而是走到屋中也搬了一張小凳子出來,坐到了辛叔的旁邊,也是拿起了一根筍,低頭,這才淡淡的說到:“別忙著叫我小繡,那麼多年不見,多到我都懶得去記日子了。你再叫當年的稱呼,不合適。至少現在我聽著彆扭。”
辛叔狠狠的抽了一口煙,拼命忍住的淚水又在掉,我看他很努力,很努力才開口說了一句:“你不喜歡聽,我就不叫。”然後深呼吸了好幾次,才非常非常小心的說:“那,那你看我的筍剝的還好?”
辛姨手上的動作停了,她真的仔仔細細的看著泡在水裡的筍,過了好幾秒才說:“剝的真好。女兒現在也愛吃筍,你剝的我會做給她吃。只是不知道,她這樣睡著,是否吃得出滋味。”
辛叔聽見這一句話,無意是巨大的肯定,忍不住很快的說到:“她一定吃的出滋味。小,不,你放心,我一定會讓我們的女兒醒來的。相信我,相信我…”
這是事情有了好轉吧?我在這時不敢說話,也是緊張的想要看辛姨什麼反應?卻見辛姨慢慢的放下了手中的筍,終於是抬起頭來看著辛叔,我才發現她的眼眶也是通紅,原來平靜的只是聲音,原來她一直在隱忍。
她的淚光模糊了她的眼神,我也看不清楚她眼神所表達的情緒,只是看見她摸了一下自己的臉,這才幽幽的說到:“剛才,我進屋,是想收拾一下自己。當初,正凌這孩子來接我,我就下意識的想到是你,沒有為什麼,就是本能的覺得可能是你?”
辛叔急切的想要說什麼?卻被辛姨擺手打斷,然後她繼續說到:“然後,我當時就去收拾了一番自己,想著這麼些年沒見,總不能讓你看見我狼狽,沒有精神的模樣。不然,我這些年的堅強是為了什麼?那就一定的堅強到最後。”
“小繡。”辛叔輕輕叫了辛姨一聲。
這是辛姨之前拒絕的稱呼,這次她沒有再拒絕,卻是一聽,一直隱忍的淚水終究落了下來,又被她快速的抹掉,她笑了一聲繼續說到:“這些都是藉口,這說到底啊,還是想要你看見我好的樣子。剛才,我去挖了筍回來,偏偏就讓你見到我那模樣,我受不了。趕緊進屋收拾吧…卻看見鏡子裡的自己,最後沒有收拾,就弄弄乾淨出來了。”
辛叔抿著嘴,沉默。
辛姨卻是繼續說到:“為什麼呢?辛皓你說,我再收拾,能夠收拾到你離開那一年的模樣嗎?我頭髮也白了許多,皺紋也去不掉了,面板也鬆了。這些是不可逆轉的。就像,你騙了我和女兒那麼多年的歲月,你覺得能夠回來嗎?如今,你還是告訴我,相信你,相信你…”
說到這裡,辛姨閉口不言了。唯有淚水滴落在泡著筍的盆子裡,濺起一圈圈的漣漪。
我知道辛姨絕對不是一個愛抱怨的人,甚至隱忍的過分,能說出這番話,恐怕已經是壓抑了幾十年的情緒終於到了一個爆發的點。
“那,那你是不肯原諒。也不再相信我了,對嗎?”辛叔說這句話,好像費了莫大的力氣,握緊的雙拳都有些顫抖。
這些讓我著急,難道不能直接的解釋嗎?可是,我偏偏在此刻有些明白,相愛的人之間好像說話都這樣透著彆扭,解釋,是非都不重要,重要的好像只是要,必須要先肯定對方的感情。對方的心思,對方的立場。
辛姨低頭,沉默了好久,辛叔就這樣看著辛姨,又委屈又內疚,一向沉穩的他倒像是個犯錯的孩子,既希望得到安慰原諒,又忐忑不安的覺得自己錯了。
但沉默不會一直持續,至少辛姨的態度是隱忍著想要談的,她不是那種不講道理的人,否則也不會選擇出來,儘量平心靜氣的說感受了。
“不管是原諒也好,相信也罷。你總要給我一個說得過去的理由,不然我這些年的日子,女兒沒有爸爸的日子就這樣敷衍過去了嗎?辛皓,你不能再隱瞞我什麼了。而如果沒有一個說得過去的理由,今天也算兩個人當面,我也好和你說一個一刀兩斷。”辛姨很溫和卻又無比堅定的說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