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20部分

影子。我感覺所有賣珠寶的商人,身上總是珠光寶氣的。”

“玉不是普通的珠寶。”

“有什麼不同?”

“玉可以放在心裡,靈魂中。

這是一個幽深、狹長的書房,光線昏暗,正好滲進窗外的月光。

整整四壁的書,從地面一直堆到天花板上。書架前擺著一個木踏梯,看得出,梯子使用得非常頻繁,長方形的木臺階被踩磨得邊緣光滑,成了長圓柱形。書房正中央是一個破損了一角的柚木書桌,與主人的肌膚經年累月地摩擦著,泛著柔和的光澤。桌上有一臺膝上型電腦,電腦旁摞著小山似的卡片、照片、書籍等雜物,高高的,搖搖欲墜。

一隻矮矮的花梨木茶墩,墩上是一個烏黑的紫砂壺正在嫋嫋地吐著白煙……

就是在這樣一間泛著淡淡書香、茶香的書房裡,莊一同緩緩地向我講起了一個關於“玉”的動人故事:

()

“我家世代經營玉。我的祖上,曾經在各地開設過玉作坊,從採玉、琢玉到賣玉全都經營過。但戰亂、政治迫害讓這個行業萎縮得一代不如一代,到了我這一代,我們家就僅僅剩下你看到的‘玉緣閣’那個小門面了。解放後,‘玉緣閣’充公,變成國營。文革時,又因為‘破四舊’,我父親把家中私藏的玉器全部上交,但儘管這樣,還落下個‘窩藏國家文物’的罪名,被關在牛棚中,沒多久,便過世了……”

我噤若寒蟬,大氣不敢出一聲。當一個深沉、平和的男人在向你開啟心扉時,你感受到的應當是——“受寵若驚”。

“我喜歡玉,天生好像是為玉而生。我的喜歡和別人的喜歡不一樣,父親喜歡玉,因為玉是祖上的家業,是餬口的生意。但我的喜歡近乎崇拜,甚至到了痴狂的地步。從記事起,我便是一個不折不扣的‘玉痴’。人們說‘寧可食無肉,不可身無玉’,我便是這種狀態。那時,我渾身上下帶滿了玉,家中也堆滿了玉,就連嘴巴里嘮叨的也幾乎全是玉的話題。年輕時,我動不動便外出尋訪美玉。一聽到、見到真正的美玉,是真正的食不知味、夜不能寐、輾轉反側、精神恍惚,非得把那塊玉搞到手才算心安。現在想想,真是荒唐!”說著,莊一同喝口茶,笑著搖搖頭。

“為什麼,愛玉怎麼算是荒唐?”我不解。

“玉是有靈性的,它講究緣分,可遇不可求。就算是再好的玉,如果它和你沒有這種緣分,你卻一味強求,那麼就算得到了,這樣的緣分也不見得會長久。可惜,我當年就是不明白這樣的道理。”

“哦?”

“因為太過痴迷、太想佔有,我曾經得到過許多美玉,當然也跌過跟頭、上過當。但沒想到,‘文革’時,父親把家中我們幾代人收集的美玉全部交公。當然,他的初衷是為了保護全家,但在我看來,卻是犯了不可饒恕的罪過。記得交出玉的那天,父親一直在跟我說:‘人的生命有限,但玉的生命卻無限。玉是活的,任何人都不可能讓它紮根到自己身上,如果非要強求這種緣分,那麼最終只能玉毀人亡。’”

我的心頭一動,一枚小小的玉石竟能承載如此深厚的情意?“‘玉毀人亡’?有這麼嚴重嗎?”我略有些不相信地問。

“是的,我也不相信,但最後,我還是相信了。”莊一同淡淡地說,眉目間閃過一絲憂傷。

“父親上交後,我一怒之下,便獨自跑到新疆。那時的新疆,是真正的‘春風不度玉門關’。”

“可新疆有羊脂玉。”我突然插嘴道。

“哦,你也知道?”莊一同略有些欣喜地看著我。

“我今天下午剛剛知道。據說真正的羊脂玉價值連城,而且現在幾乎找不到了。”

“是的,我去新疆就是為了找羊脂玉。我一共在那裡待了十年,每年的春秋兩季都會到崑崙山腳下的白玉河去撿玉。白玉河其實是崑崙雪山的冰雪融水,每到春天山洪暴發時,山洪便會攜卷著玉礦石從山上衝下來,堆積到河床裡。這時,採玉的人便可以游到水中撈玉、挖玉了。”

“你也下水撈?”

“當然。因為白玉河水是冰雪水,即使夏天也冰冷刺骨,所以我這關節炎便是從那時落下的病根。”說著,他苦笑著捶捶腿。

“十年?那在新疆的十年你找到羊脂玉了嗎?”我問。

“沒有。”莊一同臉色木然。

“啊?!”

“但我找到了比羊脂玉更好的玉。”

“是什麼?”

“冰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