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可以單手提起幾百斤重的大鐘啊?”那人笑道。可是選婆的臉上始終擠不出一絲笑。
選婆環顧四周,寺廟的一磚一瓦都栩栩如生。剛才馬師傅手裡提的大鐘,那也是像得絕了。做這些紙屋和紙鐘的人,真是神仙一般的手藝。
我在聽選婆事後講述時,心裡癢癢的,特別想親眼去看看文天村那個冥間建築師的作品。因為一般的葬禮上,靈屋和紙人都做得很粗糙,並沒有活靈活現的那種感覺。當然了,這不能怪他因為價錢低就做工馬虎,因為人死不是有計劃的,而是突發事件,所以辦喪禮的人家要靈屋和紙人的時候都是急用,哪裡有時間給他精打細磨?
當然,我自始至終沒有看到讓選婆的夥伴,讓選婆,讓跟爺爺也一起捉女色鬼的人,甚至讓爺爺自己都驚歎的紙質建築。那個建築到底巧妙到了怎樣的程度?竟然讓女色鬼都誤以為真,放著好好的逃跑路線都不敢跑了。
爺爺從兜裡掏出一根火柴,劃燃,然後像平時的葬禮上燒給亡者冥物一樣,點燃了乾燥的紙和竹篾。血光之火立即竄了上來,在風裡發出呼呼的聲音。這些精緻到極致的寺廟和大鐘,慢慢在烈火中熔化消失。
選婆一把抱住爺爺的腳,大喊道:“馬師傅,馬師傅,你不是要把羅敷給活活燒死嗎?你怎麼可以這樣殘忍?你可以收服她,你也可以懲罰她,但是不要用這樣殘忍的方式,好嗎?我求求你,不要這樣燒死她,好嗎,馬師傅?”
爺爺後面的人反駁道:“什麼叫活活燒死?她本來就是一個女鬼,不是活人。怎麼能說是活活燒死呢?”
爺爺的臉上泛著火焰的紅光,眼睛裡的火焰也在隨風跳躍。爺爺扶起選婆:“你沒有去過香菸山吧?你沒看出來這是跟香菸山一模一樣嗎?”
選婆跪倒在爺爺跟前,他用仰視,爺爺用俯視的角度互對著。選婆愣了愣,不懂爺爺話裡的意思。選婆眨了眨眼睛,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來。
“我知道你的心裡有疑惑。那我告訴你吧,這些紙被火燒掉,並不是簡單的燒成灰燼了,而是將它們一起送入地下的過程。這樣做只是要將羅敷送回她應該在的地方。這也是簡單的靈魂超度。你就放心吧。如果你想她,可以去香菸山去看看她。”爺爺俯視著仰頭的選婆,兩個人的眼睛裡都閃爍著火紅的光芒。
跟隨爺爺的那人打斷道:“好了,馬師傅,我們該走了。常山頂上只有他一個人,我怕他應付不過來哦。您倒不急,可是我急得兩腳都要跳著走路了。”他,指的是白天那個選婆的夥伴。
在爺爺和另外一個人抬著打穀機往選婆家走的時候,選婆的夥伴領著幾隻挑選好了的大狗正往常山頂上趕。
這些狗都是渾身黑毛,但是眼睛周圍都是一圈白色,彷彿帶了一副眼鏡。選婆的夥伴不知道馬師傅為什麼要他領著幾隻這樣的狗到常山頂上去。他記得,馬師傅給他交代的時候說瑰道士和女色鬼都要去將軍坡。那麼,叫他去常山頂上幹什麼呢?
但是時間緊急,他沒有向馬師傅提問,所做的只是點頭照辦。在爺爺叫來另外一個人抬起打穀機時,他也正好上路。
一路上,狗吠不已。但是狗吠聲並不能讓他心頭的問號消隱。白天,他去了趟將軍坡,馬師傅叫他過去看看文天村的老頭子完工沒有。他一進將軍坡,居然發現這裡多了一個寺廟,寺廟前面一個大鐘。離寺廟不遠,差不多就二十來步吧,居然立著五六個紅毛鬼。那模樣跟山爹現在的樣子簡直是一個模子裡倒出來的。
這一切的跡象,表明今晚在將軍坡將有重要的事情發生。他以為馬師傅會讓他跟著去“刺激”一把。可是,馬師傅偏偏叫了另一個人去抬打穀機,而不是他。他卻被支使到冷清的常山頂上去。
而選婆的夥伴正往常山頂上趕時,瑰道士拉著紅毛鬼已經到達了將軍坡。瑰道士急急的在將軍坡的叢林裡躲藏了半天,就是沒有找到女色鬼。他始終沒有抬頭去看一看頭上的月亮,也不曾低頭去看一看腳下的月光。他的錯誤就是——過於自信。
瑰道士嗅到了女色鬼的氣味,並且那個氣味越來越靠近,但是瑰道士就是沒有看見女色鬼的到來。他不禁心急火燎。
他確定,女色鬼就在近處。他們之間的距離也許不過二十多步,或者更少,可是,眼前的一切告訴他,他的判斷錯誤。因為,鬼影子都不見一個,哪裡來的女色鬼?
但是,為什麼鼻子嗅到的氣味這麼濃烈呢?難道是感冒了?不對,感冒了鼻子就更加不靈了啊!更何況,自己的身子不是肉身,而是紙做的,根本不可能得感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