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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部分

湧現的不是疼痛,而是悲傷。

完了完了,這不是夢!

夢裡是不會覺得疼痛的。而此刻身體疼痛得無以復加。

羅敷和她兒子見秀才的表情發生變化,身體開始扭動,連忙趕上來一人一手將秀才扶起來。羅敷一面扶著秀才一面給他腐朽的衣服拍沾上的塵土。羅敷的兒子一面扶著秀才一面在自己的鼻子前面揮動手掌,驅趕秀才身上散發出來的難聞氣味。

羅敷和她兒子就這樣半扶半抗的將秀才帶出荒草地。

秀才的腳在地上拖著,當荒草不再絆住他的腳時,他忍不住大哭起來。渾濁的淚水不多,斷斷續續卻不停止的從臉上滴落。

被抬出來的秀才仍不死心,堅持要羅敷和她兒子扛著他去他原來的茅草屋去看看。羅敷和她兒子只好從命,亦步亦趨的帶他到了坍塌的茅草屋前面。

這時候太陽正烈。不知誰家的牛躺在那裡曬太陽,牛背用力的磨蹭一段還沒有完全倒下的土牆,藉以撓癢。他的破木床原來就挨著那畔牆放著。原來是他的夢鄉之地,現在卻是一頭老水牛的休息之所。

他還記得,在他還是童生沒有考上秀才之時,那畔牆外就經常繫著一條水牛的。村裡的一個蠻農夫欺負他讀書無用,故意將水牛栓在和他的床相隔的牆外,使他夜夜聽見牛反芻的聲音。

現在那條牛更加放肆,居然將他睡覺的地方佔有。不過,不知道這頭牛還是不是原來的那條,或者是那條牛的子或者孫。

當年他念叨著“斯是陋室,惟吾德馨”藉以自我安慰的居身之所也沒有了。秀才雙腳又軟塌塌的要跪下來,可惜被羅敷他們兩人抗住,俯身不得。秀才嘴巴一張,不知道要講些什麼,卻昏厥了過去。

羅敷生怕他再次死過去,連忙招呼兒子一起將他扛到了自己家。羅敷的兒子雖不喜歡這個略顯神經質的人,卻有些相信母親的話了。羅敷的兒子思忖:這個復活的人不承認他是自己的親生兒子,也許只是一時神經錯亂而已,就像在樓上和在樓下的兩個匪夷所思的笑容。其實,羅敷的兒子更多的是希望,希望那個人就是他的父親。只有這樣,他的仕途才不會有人指指點點,說三道四。雖然在年齡上反而大了父親兩歲,可是將母親口中的故事複述出來,未必不是增加他的傳奇經歷?古書上寫到一個偉大的人物出場,總要介紹他的不同尋常的出生方式。他,以這樣傳奇的出生,也是仕途順暢的一個籌碼。

而這一切,只需要那個神經質的人改口,說他就是自己的親生兒子,當年跟他母親就有那麼一段經歷。那麼,他才不管這個人是不是真是親生父親呢。

羅敷沒有時間考慮她的兒子怎麼想,急急忙忙叫了醫生來給秀才治病。然後,她又推開下人,親自給秀才煎湯熬藥,送茶喂水。羅敷自己心裡明白,跟她睡過覺的不是秀才,而是一隻狡猾的狐狸。可是這些年來,讓她能夠度過無數個孤枕難眠的夜晚的,還是這個窮秀才。她天天想象著如果第一個晚上來的是窮秀才,那該有多好!她還記得那首詩,那首《召南·野有死麕》。她經常在寂寞難耐的夜晚默默背誦著優美的詩句,回味著跟秀才相撞的那一剎那。

秀才哪裡管羅敷這些細膩的思想,睜開眼的第一個念想便是要離開這裡。羅敷好勸歹勸也不起作用。倒是秀才爬起來的那一刻,卻又虛脫的躺倒了,氣若游絲。羅敷只好一邊安慰他,一邊給他喂藥。

正在羅敷給秀才喂藥間,羅敷的兒子推門而入,雙膝著地,很脆的喊了聲:“爹!”

這是羅敷和秀才都始料未及的。

羅敷的兒子又很鄭重的給躺在床上的秀才磕了幾個頭,每一個磕頭都非常響亮。

秀才起不了身,只翹起了頭來看床下叫他“爹”的、比他大兩歲的男人。

第十二卷 女色鬼 第208章 女孩浪花

床下的男子磕了幾個響亮頭後,也仰面來看枯柴一般的“父親”。

那一刻,他看到了非常熟悉的眼光,那是他朋友的眼光,明亮而狡黠。他一直納悶,他的那個朋友為什麼對他那麼好,他試圖從朋友的眼光裡找到答案,可是他朋友的眼光太深,他探不到底。現在,這雙極其類似的眼光再一次出現在他的面前,同樣令他捉摸不透,不知道那雙眼睛裡透露出的是單純的善意還是叵測的用心。

秀才稍微想了想,腦袋便天旋地轉,兩眼一黑,翹起的頭重重的落在了床沿。羅敷驚叫一聲,慌忙擺正秀才的姿勢。在這場眼光的交戰中,秀才首先落敗。

跟爺爺捉鬼的日子裡,最讓我有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