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就是經常這樣跟我說的:“你爺爺的關節和骨頭都開始生鏽啦。就算是玉石,年代久了還是會變成黯淡無關的塵土,何況是你爺爺我呢。”爺爺這樣說的時候語氣輕快,沒有半點消極的情緒。他對死的態度很讓我驚訝。
而我爸爸的母親,我真正要叫做“奶奶”的人,她在離世的時候痛哭不已,再三請求老天給她三年時間。媽媽說,奶奶想把我帶大了再離去。可是最後老天沒有讓奶奶如願。
所以,雖然我的腦海裡根本沒有奶奶的印象,但是每想到此,就會感嘆神傷,許多消極的念頭湧上心頭。雖然爺爺現在還在世,我也希望他長生不老,但是隨著人的長大,親人的離去是不可避免的,就像時間要流逝那樣不可阻擋。假設爺爺離世之後,我想我在以後想到他的時候,至少沒有想到奶奶那樣的黯然神傷。
兩個人的不同態度,給後人的影響也是不同的。當然了,任他們怎樣持著自己的態度,他們都沒有錯。錯都只在我們後輩人,沒有多多用一些時間陪伴他們,沒有多多用一些心懷去理解他們。
爺爺當然不會知道我的這些想法。在他給我講述楊道士的事情,還有後來的老農的女人無緣無故懷孕的事情時,已經離除夕只有一兩天的時間了。
那時我剛剛放假從學校回來了。媽媽叫我提了幾塊臘肉,一隻燻雞到畫眉村送年禮。送年禮是我們那個地方的一種習俗。出嫁的女兒每到除夕之前,都要送一些過年用得著的東西給孃家。有的送臘肉,有的送年貨,有的則直接送些錢。
我一到爺爺家,就纏著爺爺給我講我沒有參與的關於楊道士的事情。爺爺給我複述的過程中自然無法避免那個老農。於是,我又強迫爺爺給我講老農的事情。
爺爺說:“你總得讓我先把你送來的東西掛到房樑上去吧!”
爺爺說的房梁,是正對著火灶的一根橫樑。火灶裡冒出的稻草煙,已經將那根橫樑燻得漆黑漆黑。新鮮的豬肉掛在那根橫樑上,經過經日曆月的煙燻,慢慢變黃變幹,像翻過的舊日曆一樣。等到過年之前的幾日或者更早,那些新鮮的肉就變成了又香又爽口的臘肉。
爺爺家的房樑上綁了許多貓骨刺。那是防止老鼠偷吃臘肉的方法之一。貓骨刺的刺尖尖銳而堅硬。在跟著爺爺對付尅孢鬼的時候,我曾被刺過。小時候幫爺爺放牛,我也曾被它刺過。被那種刺刺過之後,不但有刺痛的感覺,還有酸脹的感覺,滋味十分難受。
爺爺說,老鼠被它刺過之後,一般都會很長記性。
我家的房樑上沒有綁貓骨刺。爸爸用一個箢箕(在講箢箕鬼的時候提到過,這裡就不再解釋啦)扣住懸掛著的臘肉,藉以阻擋老鼠的偷食。可是箢箕往往會被老鼠咬壞。
爸爸也知道爺爺家用的是貓骨刺,可是爸爸不敢去後山上砍貓骨刺,怕被那種堅硬的刺刺到。爺爺每年燻臘肉之前都去山上砍貓骨刺,除了特別不小心之外,從來沒有被刺到過。
爺爺搭了一個小凳子,登了上去,一邊掛臘肉一邊對我說:“亮仔,那些鬼跟這些貓骨刺一樣,如果你跟來硬碰硬,即使你贏了,你也會被刺得不行。做什麼事情都要講究方法,掌握了訣竅,你不但不會被刺到,它還可能幫你的忙。”
我不知道爺爺這麼說是暗示著楊道士,還是寓意著即將給我講述的老農,抑或者是老農的女兒。
第十七卷 借胎鬼 第379章 正月雨水
掛好了臘肉,爺爺坐回到椅子上,給我講那位老農的事情。
事情很簡單,那位老農的孫女兒還未出閨,但是經常出現噁心,乾嘔和想吃酸東西的症狀。這分明是懷孕的徵兆。家裡人詢問她是不是跟別的男人有過什麼,可是他的孫女兒矢口否認。她的父母不相信女兒的話,將堂屋裡鋪滿了貓骨刺,然後拴上大門側門,將女兒的衣服脫得只剩薄薄一層,然後將女兒摁倒在地,讓她痛得在堂屋裡的貓骨刺上滾來滾去,越滾越痛,越痛越滾。
即使這樣,老農的孫女兒仍然沒有說出他們臆想中的缺德男人。
老農對爺爺說,孫女兒小的時候,她父母都在外打工,根本沒有時間照顧她。孫女兒是老農一手撫養長大的,老農比孫女兒的父母更熟悉孫女兒的性格。他認為孫女兒不可能做出這樣見不得人的事,即使做了,也不會這樣守口如瓶。他覺得這其中另有隱情。
他在告訴了楊道士和爺爺“李鐵樹”的所在之後,就一直在村頭的岔路上等他們倆回來。
老農的視力不好,加上那時天色已暗。他不管爺爺回來的時候是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