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暈厥之時,喉際方略微一鬆。他抽搐著一陣嗆咳,整個人軟軟地癱在床上,如離水之魚般大張著口,用盡力氣喘著氣。
李燼之待他面色由青轉白,喉口粗嘎的雜音也漸漸減弱,方傾身壓上前,面無表情地問道:“殿下現在想起來該說什麼了?”
普日息雙眼無力地翻著,正瞟見床後牆角處七倒八歪疊作一堆的黑影,卻是李燼之潛進內殿時撂倒的侍衛。他心下叫苦不迭,暗悔先前不該無端發火,否則他遲遲沒有動靜,侍從早該上門催促。如今卻落得叫天不應,叫地不靈,就算說了真話,也不知能否逃得性命。但覺喉上的力道又緩緩重了起來,他滿腔驚駭,再顧不得多想,慌忙搖著頭,喘道:“我說了、說了。”
李燼之冷冷盯著他,沉聲問道:“你們幾時開始同南邊聯絡的?”
“是南邊主動找上顧大人。”普日息艱難地吞一口唾沫,聲音卻仍是又幹又啞,“顧大人還在風洲之時便收到他們的密函,說想同我們合作,共同除了火火氏,我們兩家南北共治,平分天下。”
“他們主動?”李燼之微微一怔,先擱下疑惑,接著問道:“那頭出面的是誰?”
普日息老實答道:“是史克竺。”
李燼之知道史克竺是跟在普日桑身邊的普日氏舊臣,微微點頭,又問:“你們如何計劃?已做到哪一步了?”
普日息漸漸緩過勁來,心思便又活泛起來,當下眼珠一轉,答道:“計劃也是那頭提的。他們說一等火火沐離開,便能制住火火壽,假傳她的命令,調大平崗駐軍出其不意殲滅你們和火火沐一夥,以此挑起容府和火火氏之仇。待兩方相爭,我們便可趁機發兵,坐收漁利。”
他雖說得滿臉誠懇,李燼之卻清晰地察覺到他體內氣脈起伏不定,立時知道他心緒忐忑,所言必有問題,當下冷哼一聲,二話不說手底便狠狠加勁。
普日息尚未來得及為自己的急智沾沾自喜,喉上的鐵鉗竟又要命地收攏起來。他心下大驚,怎也想不明白這七分真三分假的說辭究竟哪裡被他瞧出破綻,一時又是挫敗又是駭然,絕望得幾乎想大哭一場。好容易覺得頸上力道略輕,他心神俱震之下,再不敢存半分僥倖,不等李燼之開口,便連喘帶咳地一氣說道:“我、我說,我都說。火火壽真的已落在他們手中,大平崗那裡也真的做了手腳,只是他們不是要偷襲火火沐,是要偷襲當門關!”
李燼之暗吃一驚,這才知道先前哪裡露了破綻,心中的疑惑卻也越來越甚:普日桑一夥畢竟全無勢力,算計火火氏倒也罷了,連容府也一併開罪,如此不留後路,背後定然有人撐腰。原本以為是顧雁遲慫恿挑撥,哪知卻是他們主動出手,這背後的深淺,便耐人尋味了。
普日息見他沉著臉不說話,生怕又哪裡惹惱了他,忙又補充道:“屆時顧大人也會調顯軍過來偷襲,兩面夾擊。他那頭行進到哪一步,我就真不知道了。”
李燼之覺他心浮氣促,知他仍是有所保留,心下略一盤算,若逼得太緊,迫他連燎人一節也說了出來,倒反而壞了先前的安排。料得南方的佈置他已吐得差不多,當下手臂一收,將普日息半拎起來,冷冷道:“多謝殿下配合,還要勞煩殿下送我出城。”
普日息見他不再逼問,一口氣還未透出,又聽他要挾自己為質,嚇得魂飛魄散,雙手亂舞,指著床角的幾隻木枕叫道:“那、那裡面有我的令牌,將軍拿了便可出城,我絕不阻攔、絕不阻攔!”
李燼之瞟向床頭,依他指示取過其中一隻在手裡一掂,果覺比尋常木枕略微輕上兩分。他略掃一眼,便知關竅所在,隨手撥弄幾下,便將木枕拆作上下兩層,露出中間挖空的暗盒。
盒內零零碎碎裝著許多令牌印鑑鎖匙一類物事,他取出其中一枚材質最精,雕工最細的方牌問道:“是這個?”
普日息知道瞞他不過,老老實實地點頭。
李燼之將令牌收入袖中,滿意地微微一笑道:“那便多謝殿下了。”語畢手起掌落,斜劈在普日息後頸處,他登時上身一挺,隨即軟軟癱倒,人事不知。
李燼之不敢耽擱,拉過被褥將普日息擺作熟睡模樣,隨後便偷偷摸出寢殿,趕在天亮之前離開海布宮,憑著令牌順順利利地出了城。
深冬的草原一片肅殺。遍地光禿禿的,零星幾蓬灰撲撲的雜草。北風一卷就是千百里,揚起低低的塵。寒意透過厚重的皮襖往骨縫中滲去,雖是縱馬疾馳,也免不了手腳指尖的冰涼。
秋往事望著陰沉欲雪的天色,心情也一徑的凝重。容府士兵多來自南方,難以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