羨的目光。
這次婚禮是朝廷南遷之後最盛大的一場典禮,一應安排皆是皇上和衛昭親力親為,甚至攻下風都的慶功宴也不曾有如此聲勢。朝野之間流言滿天,皆在猜測這是朝廷對容府的拉攏,還是容府對朝廷的示好。不管是哪一種,偏於一隅的永安皆在這一日成了天下的焦點。蟄伏已久的靖室朝廷近來好似忽然由病而愈,由睡而醒,連番舉措,皆震得天下皆驚,風頭一時無兩,大有王者再臨之勢。自婚禮訊息一出,明庶、清明、景洲、涼洲、閶闔乃至風洲,平江以南的六洲地界,但凡有些頭臉的無不兼程趕來,縱然沒資格進宮,好歹要送上賀禮,縱然遞不進賀禮,好歹也要在城中流水席討杯喜酒,多少攀上些交情。
秋往事與李燼之在旭日初昇之時便迎著第一縷陽光出了宮門。兩人一前一後地合騎在一匹墨黑駿馬上,皆著一等碧落織羽緞,一是大紅底繡純白百鳥朝鳳紋,一是純白底繡大紅樞合天地紋。當先開路的是容府遣來送給兩人做親兵儀仗的三百對止戈騎,兩人當日的心腹舊部皆在其中。其後又是二十對鼓樂、二十對旗氅、二十對文吏、二十隊武士、二十對翼樞、二十對羽官攜二十對珍禽……更有無數車駕護衛,簇擁著浩浩蕩蕩沿城中三橫四縱七條主街巡遊而過。
城中百姓黑壓壓地擠在路邊,沿途拋灑著硃紅的碧落葉與各色繽紛的鳥羽,頌讚之聲不絕於道。每條大道皆有鼓樂鳴奏,每處主要衢口皆設了流水席宴客,滿城樂聲飄揚、酒香四溢,繁盛得不似人間。
秋往事恍恍惚惚地坐在馬上,只覺滿耳喧鬧,滿眼繁華,卻都似飄飄忽忽地浮在半空,聽不分明、瞧不真切,只有背後緊貼的胸膛中清晰傳來的一下下心跳,如此真實、如此平穩、如此溫熱而有力度,讓她的心也慢慢沉定下來,安穩而踏實。最後一絲忐忑也被驅散,她嘴角浮起一抹悠然的笑,渾身放鬆下來,漸漸地對外間一切不聞不見,彷彿便悠哉哉地與他單獨走在鄉間小道上。
游完城已是過午時分,隊伍最終來到城東小屏山下,半山腰的明光院便是兩人最終要成禮之處。山腳下早已聚滿了人。裡三層外三層的百姓被攔在外圍,其內是重重護衛,接著自遠而近,聚著天姓閣、樞教、千秋堂等處名流要員及文武百官,衛昭陪侍著江欒與一名代表容王前來的官員立在中央。身後長長的紅毯順著上山石階直鋪到明光院大門,四十名身著黑紋白袍的中階樞士沿著山階分立兩側。
兩人一到,立時鼓樂喑聲,眾人皆肅然默立。司禮官抑揚頓挫地念了長長一篇頌讚賀文,方領著兩人來到江欒與那容府官員跟前行過禮,三唱三和、三敬三辭畢後,江欒轉身高呼一聲:“鋪天路。”
只見山道兩邊的樞士應和一聲,十六名自在士齊運樞力,道中的紅毯便“呼啦啦”騰空而起,在離地十尺高處鋪出一條四十丈長的“天路”。十六名因果士當即齊齊執起手中碧落絲,將樞力注於毯內,使輕軟的絲毯得以承受重量。另有八名縱橫士居中協調,隨時彌補疏漏。
江欒上前執著秋往事右手交到李燼之手中,眼中泛著淚光,輕輕撫著她肩上長髮,低聲道:“去吧。”
秋往事微微一笑,拉起李燼之,正欲抬步,忽聽一人大喝道:“且慢!”
眾人皆是一怔,江欒霍然回頭,只見文官隊伍中有一人跌跌撞撞地衝出人群。立刻有侍衛上前將他撲倒在地,因見他冠帶是三等爵制,一時不敢造次,只將他制住等候吩咐。那人兀自死命掙扎,一面嘶聲大喊道:“皇上明鑑,天路之禮唯皇上與千秋壁上登名之人方可享用,扶風公主兩者皆非,豈能逾制。衛大人如此安排,是存心亂我禮制,壞我社稷,狼子野心,用心險惡,皇上不可不察!”
衛昭面色頓變,正欲喝罵,江欒已先一步怒喝道:“大膽!今日之禮是朕親自安排,與衛卿何干!”
那人仰著脖子,衣衫凌亂,雙目皆赤,滿臉悲憤之態,嘶叫道:“衛昭迷惑皇上,擅用天禮,自亂典制,更是罪大惡極!”
衛昭揚手一指山路方向,叱道:“你瞧瞧清楚,天禮以十二為數,今日之禮以十為數,誰說是天禮!”
那人仰天大笑,嗤道:“此等偷雞摸狗掩人耳目的手段騙得了誰!舉步登天,不是天禮又是什麼!禮法國之重器,豈可輕動,天禮更是重中之重。今日隨意動用天禮,他日皇上的皇座可也能隨便讓人坐上一坐麼!”
語畢,他身後官員中忽然“呼啦啦”跪下一片,此起彼伏磕著頭,“皇上明鑑”、“衛賊亂政”等語嚷成一片。
江欒大怒,面色一片鐵青,不顧侍衛阻攔,踏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