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尊的交情,你也是知道的。早聽說趙大人公子才具出眾,當日在風都便曾請他引見,可惜一直未得時機。今日終於得見,可要痛飲幾杯才是。”
趙翊一面客套,一面隨他進了供官員議事的內堂,彼此客氣著飲過一杯茶後,便面帶愁色地微微皺眉,輕嘆道:“在下位卑人輕,原本不該貿然求見王爺,只是如今……唉,兵至城下,卻無人主事,進退無著,唯有斗膽請王爺出面,主持大局。”
江一望故作不解道:“何謂無人主事?七妹如何說法?”
趙翊苦笑搖頭,說道:“正是秋將軍不在,才不得不叨擾王爺。”
江一望面露訝色,說道:“城中未見七妹,我只道她必在軍中,怎麼,你們也未見?”
“她不在軍中。”趙翊面露無奈,“只送來封信,說是回須彌山了。”
江一望倒當真愣了愣,壓抑著心頭暗喜,關切問道:“怎地此時回山?莫不是打算功成身退?”
趙翊搖頭道:“她信中亦未明言,只說樞元節將至,回山送姐姐轉世,並未提及何時回來,因此我們……唉,也是沒著落得很。”
江一望這才記起她姐姐之事,素知她對這姐姐感情甚深,加之衛昭之死多少受了刺激,憑她性子,當真可能撂下一切回去送行,當即瞭然地點點頭道:“七妹最著緊的便是這個姐姐,當初會下山入容府也是為替她姐姐雪恨。如今姐姐既已安然轉世,也算了了她的心願。”
趙翊苦笑道:“只是我們的心願,卻不知如何了結。”
江一望問道:“她信中亦未作何交待?”
“她信寫得甚草,似是倉猝決定,什麼也沒交待。”趙翊深深皺著眉,原本就細的雙眼更是眯得只餘一道縫,看去十分愁苦,“秋將軍此人,英勇善戰自不待言,心性亦正,也不乏膽略識見,只是有時候任性起來,唉,終究是個女人。”
江一望也沉沉嘆了口氣,連眼眶都微微泛紅,低頭道:“若五弟尚在,何至於此。”
趙翊跟著傷感一陣,振振精神,站起來鄭重地躬身道:“秋將軍此去不知何時才回,永安大亂初定,正是瞬息萬變之時,稍有耽擱,只怕就風雲變色。為今之計,只有請王爺出面,為我永寧一脈指路。”
江一望深知秋往事既去,永寧除他之外再無歸屬,心下大定,整個人也輕鬆下來,靠上椅背輕輕揮手道:“賢弟言重,若七妹不在,永寧自有令尊做主,我無功無德,豈可越俎代庖。”
趙翊搖搖頭,盡力睜大眼睛誠懇地望著他道:“家父無名無分,只可為人臣,不可為人主。如今永寧殿下不在,秋將軍又不理事,放眼天下,唯有王爺能光復正統,興我永寧。在下區區小吏,豈敢獨做決斷,此事幾位大人早已議定,臨行前家父便有交待,若秋將軍可輔則盡力輔之,若不可輔,便務請王爺為天下計,接我永寧大旗!”
江一望也知他今日既來,代表的自然不是自己,而是趙景升等一干重臣,卻仍嫌他話說得不夠明,便道:“皇上與臨風公主尚在,江某豈敢擅為天下計。”
趙翊嘴角一牽,露出不以為然之色,說道:“王爺如此說,便未免有失擔當了。衛昭雖除,可究其禍亂之源,本在江欒,根脈不正,何以立綱紀,安天下。我永寧一脈多年來慘淡經營,為的便是重導天下正脈。王爺素得民望,聲隆威重,便殿下在,也要尊你一聲大哥,擔當天下,正是責無旁貸,還望王爺,當仁莫讓!”
江一望聽他已說到此處,再要推辭未免矯情,心下也著實已迫不及待,便面色凝重地輕嘆一聲,肅容道:“賢弟既如此說,我再不應,倒成推脫。也罷,永安之事,我便暫且代領,待七妹回來,我再同她交待。”
趙翊喜笑顏開,躬身道:“秋將軍能放心離去,自也是因為有王爺在,她既在此時放手,自是交託王爺之意,大家也都明白。”
江一望得他表態,雖不十分放心,卻也放了七分,略一沉吟,說道:“城中民心未定,臨風公主亦態度模糊,暫且未宜躁進。賢弟在城外安撫流民,此舉甚妥,且先如此維持兩日,待我在城內佈置妥當,再進來不遲。”
趙翊知他終究生性謹慎,必是在等自家兵馬趕到,以策萬全,橫豎知他已然咬鉤,早晚入彀,並不急於一時,便道:“王爺思慮周全,那我便先出去佈置。王爺若有吩咐,但憑召喚。”
江一望心下大定,親自送他出門,又派人送他出城。回到屋中,遣退一干下人,佇立半晌,忽低低地笑起來,愈笑愈高,終於仰頭狂笑,聲氣如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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