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斟自飲,似甚是愜意。趙翊送走了人回上來,見他這副悠哉模樣,頓時抓過桌上酒壺猛灌兩口,哀嘆道:“我的祖宗,你要害我,好歹也事先知會一聲,給我留個打理後事的工夫。”
李燼之哂笑道:“大驚小怪個什麼,塌不了天。”
“你是塌不了,我可未必了。”趙翊有氣無力地往桌上一伏,忽似想到什麼,陡地抬起身,問道,“莫非你同我爹他們商量過了?定是商量過的吧,放容王回容府,這麼大的事,不會真是你臨時起意,一言而決吧?”
李燼之迴轉身,靠在欄上,悠然笑道:“正是我臨時起意,一言而決。”
趙翊倒吸一口氣,“砰”一聲趴在桌上,叫道:“完了完了,那幫老頭子不敢怪你,必定都怪我沒看住你。我、我不必回去了,你自己走吧,讓我爹明早來這下頭湖裡撈我便是。”
“行了。”李燼之走到桌邊將他扯起來,在他對面坐下,“你緊張個什麼,我自會同大家解釋,若真不可行,人也還沒走,隨時反悔便是。”
趙翊翻著眼覷他半晌,重重嘆一口氣道:“我爹說你和秋夫人越來越像,果不其然。”
李燼之一怔,嗤道:“你爹才見過往事幾面。”
“三品自在士,不必見也知道什麼性子。”趙翊道,“當日詐死也是,今日又是,瞧你這想一出是一出的,不知道的誰信你修的是綿密入理的入微法。”
李燼之不無得意地笑道:“先有洞燭先機,後有臨機取決,入微自在,本是絕配,有什麼不好?詐死之策雖驚險了些,終究不也成了?”
趙翊道:“詐死本為不戰而屈容王,可你如今又放他回去,前頭的功夫便豈不都白費了?容王再謹慎,也不是沒脾氣的,真到了退一步便一無所有的境地,豈會不放手一搏,你若不分他半壁江山,到頭來還是免不了一戰。”
“怎會白費?”李燼之叩著杯盞,篤悠悠道,“你以為容王回到容府,還能和以前一樣說了算?”
趙翊一愣,旋即又似活了過來,抬起身湊過去道:“你做了佈置了?”
李燼之搖頭道:“不是我,是別人。”
趙翊眼珠一轉,訝道:“誰?若是我爹幾個我不會不知啊,莫非是秋夫人?”
李燼之微微一笑,蘸了盞中酒在桌上寫了“墨酒”兩字,又叩了叩桌板。桌板應聲沉下,片刻後升起,四個盞中皆已換上了黑漆漆的墨酒,還有四小碗漱口清水。李燼之端起面前的酒盞隨手一灑,又將空盞拿在手中輕輕晃著,剩餘的殘酒沿著盞壁滑至盞底,流動碰撞,竟依稀匯出一個黑色的“頏”字來。
趙翊探頭一見,訝然道:“傳心瓷?”
“不錯,正是傳心瓷。”李燼之道,“瓷上釉彩為清釉和霜釉混用,外表看去全無不同,實則清釉過水不沾,霜釉卻極易沾水,不經擦拭便附著不去,以清釉打底,霜釉繪字,盛以有色酒飲,飲過之後殘酒便附著於霜釉之上現出字來。
他一面說,趙翊已一面如法炮製,將剩下的三盞酒也一一倒空,同樣也現出三個字,與李燼之的“頏”字湊在一處,卻是“楚頏出逃”四字。趙翊大吃一驚,低呼道:“這是侯望賢做的?”
“自然。”李燼之點頭,“他做決定了。”
趙翊咋舌道:“傳心瓷當年一度盛行,男女之間最是愛用,只是後來霜釉所用原料白河砂出產告罄,早已絕跡了,只有古董存世,隨便一個完好無缺的也值幾兩銀子,難為他剛好湊出這幾個字來。”忽一拍腦袋,叫道,“哎,怎地忘了,傳心瓷不就是王靜山所創麼。王家行醫之前便以制瓷聞名,正是白河砂絕產才導致家道中落,其後幾代出了幾個名醫,才又重以醫術振興。他自家玩意兒,縱然如今絕產,手頭也必有存貨。”
李燼之點頭道:“我不知侯望賢收藏了多少傳心瓷具,總之長樂樓用這種法子傳出來的訊息成百上千,從沒聽說哪個字湊不上。”
趙翊訝道:“既是慣用之法,容王豈會不知?”
李燼之道:“知道又如何?今日喝的是無色酒,便附於杯底字跡亦不明顯,我也一見他飲幹便讓撤下續滿,他絕無所覺。”
趙翊瞭然地點頭嘆道:“只有你不用看也能認字,真是好心思。這個侯望賢,脾氣也夠怪的,到這地步也不出來見你一面,只這麼曲裡拐彎地示好。不過楚頏同江未然一起出現在須彌山附近的訊息我們也已從費將軍處接了,這信不值錢嘍。”
李燼之將盞中字跡在漱口碗中洗淨,說道:“訊息不值錢,心意卻值錢。容王至此便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