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起出,雜亂無章地向他面門前胸猛撞一氣。同時李燼之的箭也又連環射到,卻並不取他面門,“叮叮咚咚”地盡數砸在胸前,雖不能透甲而入,劇烈的震盪與塞滿耳際的錚然轟鳴聲也令得他胸口發悶,頭腦發脹,幾乎透不過氣來。盧烈洲被面前翻飛繚繞的鳳翎箭矢擾得不勝其煩,眼見秋往事緊追在後,情知甩她不脫,索性一扯馬韁,掉頭向她衝去。
秋往事似也豁出去了,對他揚起的刀鋒視而不見,不偏不倚地直迎上去。盧烈洲一見便知,她是決心一分勝負了。兩人越來越近,盧烈洲左臂護著面門,右手高高舉起只剩半截的挑月刀,捲起一陣狂風向秋往事當頭劈到。這一刀劈出,方圓丈許皆在他刀勢籠罩之下,單是烈烈刀風便已颳得秋往事幾乎坐不穩當,她卻似鐵了心舍了性命不要,不閃不避,只略偏過頭,以左肩迎向刀鋒,右臂一揮,刀尖仍是指向他咽喉。
盧烈洲見她是想以一條手臂搏他一命,心下暗暗冷笑,手腕微轉,刀鋒向內微斜,刀勢所取,顯是要將她自頸至腰劈作兩段。李燼之也似發了急,箭矢越來越密,雹子般幾無間斷地砸在盧烈洲背後,卻又如何阻得住他半分。盧烈洲沉喝一聲,正要發力劈下,卻見秋往事陡地踩著馬鐙半立起來,上身微弓,竟搶在他力未用足之前以肩背直直撞向刀鋒。鑄鐵鎧甲紙片般不堪一擊地碎裂,鮮血噴湧而出,濺了盧烈洲滿臉,然而這本欲將她劈作兩半的一刀卻也因這一撞打了折扣,刀鋒在她背脊劃過,留下一道尺許長的深痕,最後陡地一頓,似是嵌在了後肋中。盧烈洲冷哼一聲,右臂加勁,正欲乘勢結果了她,卻忽見她抬起頭來目光凜凜地盯著自己。
這冷徹骨髓的目光望得盧烈洲心中一凜,那是絕頂冷靜的殺人者的眼睛,決非徒逞血氣的拼命者的眼睛。他驀覺身上一寒,在這一剎陡然意識到,她真正的殺招尚未出手。便在心生異樣的一刻,陡聽“錚錚”連響,他身上驀然一鬆,雙肩及腰脅處的八枚螺釘忽地齊齊飛出,胸背兩塊鎧甲登時砰然墜地,砸起漫天煙塵。
盧烈洲便在這瞬間忽然明白了,明白了那九枚鳳翎徒勞的撬動,那看似毫無意義的刀劈箭擊,這一切並非真為損傷他的鎧甲,而只是為了一個目的:藉著劇烈的震動與鳴響掩飾秋往事在鎧甲上做的真正手腳——擰鬆螺扣,釜底抽薪。盧烈洲在這一刻陡地大笑起來,世上沒有自在法開不了的鎖,又怎會有自在法鬆不開的螺扣,而自己卻正是把命寄在了這區區幾枚螺扣之上。李燼之的箭片刻不曾離過他的背心,便在鎧甲落地的瞬間,他的生路已然斷絕。箭穿心、刀封喉!終結來得如此突然而乾脆,不留半分餘地。在失去意識前的最後一霎,盧烈洲聽見自己似贊似嘆地吐出一個字:“好!”
半截挑月刀鏗然落地,餘音不絕。戰馬仍載著已然失去勁力的主人孤落落地向前奔去,彷彿一切都不曾改變。秋往事愣愣地留在原地,雙手仍緊緊握著刀柄與韁繩,似猶未從繃至極限的緊張中回過神來。圈外之人仍廝殺得熱火朝天,沒有人知道,這一戰的結局已然落定。
天漸漸亮了,初升的太陽紅得詭異,當鮮血般不祥的光芒灑遍沙場之時,天地間似也漸漸起了某種異變。盧烈洲的戰馬載著主人的屍體無知無覺地跑著,它並不知道,何以人人見了它都茫然失魂般讓著道。詭異的寂靜漸漸蔓延,從容軍直到顯軍,彷彿大顯戰神死亡的訊息不該透過語言傳遞,非要以這種奇異的方式讓人人親眼見證。
不知過了多久,才忽有一人陡地嘶聲叫道:“盧烈洲死了!盧烈洲死了!”
像是打破了某種不可觸碰的禁忌般,寂靜的場上忽然沸騰起來,上萬容軍發瘋般齊聲狂吼起來:“盧烈洲死了!盧烈洲死了!”起初還帶著不可置信的膽怯,漸漸便越來越有底氣,越來越是激奮,彷彿只要一喊出這幾個字,便是念動了顯朝覆滅的咒語一般。
顯軍的潰敗來得如此輕易。數萬的兵士像是集體被抽走了魂魄,有人打,有人逃,有人呆立不動,相同的是所有人都木著臉,直著眼,彷彿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容軍勢不可擋,風捲殘雲般吞噬著顯軍兵眾。秋往事被滾滾人流挾著,無意識地向前跑著,鮮血染遍全身,她也似無所知覺。直到座下馬匹似是忽然受了什麼阻遏猛地一停,她才渾身一晃,軟軟地向下栽去。
李燼之費盡力氣才自千軍萬馬中擠到她身邊將她截下,一把抱過她逆著人流左衝右突地闖出陣外,這才喘過一口氣,低頭一看,只見她渾身皆是鮮血,面色蒼白如紙,也不知傷了幾處。他心急如焚,滿心只覺後悔,一面扯下袍腳替她粗略止血,一面輕聲喚道:“往事,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