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不就要掙錢了嗎。”“掙錢了你就願意和我……”“那當然了。”“那你今後還吃漿水菜不?”“不吃了。”“你瘦了。”“你怎麼知道?”“你身子比原先輕了。”是的,有了錢我也得補養一下了,不然搞這種事情也有點力不從心……
第二天一早就來到西門外,同學正在那裡等著,一輛卡車就停在路邊。“啥時候走?”“馬上就走。”他轉身對一個四十來歲的人說;“李師,這就是俺同學,你看行不?”李師,身材矮小,其貌不揚,他看了看我說:“這小夥子還有什麼說的呢,趕快上車。”我攀上車廂,發現上面還有一個人,用雨衣蒙著頭,靠車幫坐著,無疑也是個小夥子。老李鑽進車頭,車子就啟動了。同學說:“早去早回,我還等著你呢。”回來的時候是得好好謝謝他。
車子很快就出了市區,遠離了古城。一路上黃塵滾滾,太陽又當空照著,這才感到這個人拿塊雨衣的用處了。看來一定是一個老臨時工,竟想得如此周到。旅途寂寞,我很想和他聊聊,可他始終用雨衣蒙著頭,到中午時似乎還睡著了。往常這個時候我也正在睡覺,可睡覺又能幹什麼呢?徒然養精蓄銳,掙那十八塊五!有時睡起來肚子奇餓,又得吃飯,又得花錢!我的錢來得不容易,所以我也就想方設法讓它花出去也不容易,每花一分錢,都是非花不可的;每買一件東西也都物有所值。曉梅有時買回來的東西不能物盡其用,我會難受好半天。總之,一切不必要的開支全免去了,而一切必要的開支又壓到了最低,可是仍然入不敷出,仍然緊巴巴的。所以這次回去,這五十塊錢也要對曉梅說,暫時不要花,以備急需。可她卻要買什麼腳踏車,這麼多年沒有它還不照樣過來了,再說也就晚上用那麼一下,真的就非買不可嗎?
他終於掀開了雨衣,睜著惺忪的眼,望了望天又望了望我:“你是啥時候上車的?”“一大早就上了。”他比我稍大點,看那樣子,在社會上已經混了很長時間了。“也是來扛水泥的?”他點起一支菸問。“和你一樣,攬點野活幹。”“我可不是幹野活的,我在這個廠都幹了五年了。”果然是一個老臨時工。“那你的工資一定很高了?”“也不高,就五十塊。”五十塊還不高!“你參加這次的招工了沒有?”“沒有。學徒三年,十八塊五,我才受不了呢。”只顧眼前,不管將來,小市民意識!我怎麼又這麼清高呢,我現在不也在為米麵柴油而奔波嗎,不也和他一樣,為了五十塊錢,要去扛那一袋袋的水泥嗎?
但是他說:“你能掙五十塊,我可不行。”“不是說一袋五毛錢嗎?”“對你是那樣,對我還是一天一塊七,因為我是廠裡的臨時工。”“那一百袋水泥我就全扛了。”“行,你全扛吧。不過老李要是在還不行,我得做做樣子。”我想如果我不把一百袋水泥全扛的話,還掙不到五十塊錢,況且對他也不公平。最後他提出一個方案我接受了:“我往你肩上放,你扛不就行了。”並且說:“這一趟完了還要來一趟呢,估計你掙上一百塊錢都沒問題。”還要來一趟,掙上一百塊錢!如果這種事常有的話,三年的學徒期也就不算什麼了。我突然感到他很親切:“你叫什麼?”“我姓劉,在家排行老四,你就叫我劉老四。”
黃昏,車到了銅川,在一家招待所門前停了下來。老李從駕駛室出來,朝我和劉老四揮了下手:“下車吧,到了。”銅川是西北的一座小城,人口不足五十萬,但由於它豐富的煤炭資源以及周圍遍佈的石灰岩山巒,卻成為西北著名的煤城和水泥城,而水泥則首推孫思邈的故鄉耀縣的最為馳名。所以一下車劉老四就問:“李師,咱拉的水泥是耀縣的秦嶺牌吧?”“秦嶺牌咱用不起,咱就用銅川產的,也好著呢。”
剛進招待所,報紙上就赫然出現了這麼一條:“今晨三點左右,唐山發生了里氏七點八級的強烈地震,死亡人口初步統計在二十多萬,其它損失尚無法估計……”唐山,我國北方的工業重鎮,上百萬人口的中型城市,竟然在頃刻之間被一道藍光摧毀了!
“今年的年份不好,”老李抖著報紙對司機說:“是個龍年,發生的事情就是多。”司機三十來歲,也其貌不揚,他接過報紙說:“我看這是天在收人呢,一下就死了二十來萬。”“也就是,天怒人怨了。”司機沒有說什麼,似乎贊成老李的說法。劉老四躺在床上,左右看了看說:“這兒不會也地震吧?”老李反問道:“你怎麼還怕死,活得比別人好?”司機卻逗他:“也難說,這兒和唐山也差不多,都是工業重鎮,大小也差不多吧,是不是,老李?”“哪裡,唐山比這兒要大多了,頂這兒三個呢!”“哎呀,那死的人怕不止二十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