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晃動著腦袋欣賞著貓的慘相。“老陳呀老陳,你當初把我吊到樑上用鞭子抽,你也是這樣子看我的,我今天也這樣子看著你,我就看你咋死呢!”紅仔那個狠勁令我們懷疑,他真把貓當成老陳了?
貓徒然地掙扎了一陣兒後,終於無力地垂下了頭。有人看不下去了:“打死算了,一會兒老陳要是來了咋辦呢?”“對,把它這樣子吊死可就便宜它了!”於是;“行刑隊”站成了一排,人人手裡執著彈弓。也不知是誰,遞過去一把玻璃球,第一彈子打過去,貓哀叫了一聲,淒厲之至,令人悚然。第二彈子打過去,貓的聲音已低了幾度。第三彈子僅聽撲的一聲。“你們朝貓身上打啥呢?朝頭上打!”紅仔發出了命令,於是一個孩子瞄準貓的頭部一彈打去,正中眉心!貓的聲音已不是貓叫了,就象一個嬰兒被溺死在滾燙的水裡,它留給世界的只能是一聲悲鳴,而這種聲音卻永恆在生者的記憶裡,喚醒了人們心底那殘存的惻隱之情!最後,貓身上只發出撲撲的聲響,它已經像一塊爛肉一樣,吊在那裡任你們打去!
“老陳死了!”紅仔說道:“把它解下來烤著吃!”貓已經死得夠慘了,還要烤著吃!我對紅仔說:“貓肉是酸的,不能吃。”“那就把它扔了!”我提著貓,找了塊地方把它埋了,畢竟貓是替老陳受過的,應該得到這樣的禮遇。
處置了貓,大家的心理平衡了一些,但是寒冷和飢餓再次把人帶到了怨恨之中。“工宣隊的人現在個個吃得滿嘴流油,可咱們還是苞谷面窩頭和發糕,每天還得幹這樣重的活兒,這不是把咱們按勞改犯對待嗎!咱們倒犯了啥罪呢?”可是說歸說,誰都知道把老陳他們沒有辦法。於是我們還在潮溼的洞裡啃著發硬的窩頭和發糕,每天還是按照五米甚至更快的速度進行著勞作。離過年已不到兩個星期了!但是,愈是接近過年就愈是寒冷;愈是寒冷就愈感到飢餓,愈感到飢餓就愈盼望著回家,盼望著回家就拼命地挖洞。最後我們發現,我們已經不是人了,完全變成了挖洞的機器!悲歡離合,喜怒哀樂,已不在我們心裡有任何感受了,只剩下了一個願望:儘快挖洞,儘快回家!
防空洞以驚人的速度向前遞進,業績驕人,終於贏來了廖主任的視察。紅仔說:“閻王好見,小鬼難纏。咱給廖主任說說伙食的事,說不定能解決。”廖主任來了,還是那身草綠的服裝,還佩戴著“毛主席像章。”他的臉永遠是那麼年輕,有一種新貴的驕橫,也有一種少年得志的狂妄。今天老陳也換了一副行頭:大背頭梳得光亮,紅衛服替代了那身黑色的棉襖,腳下的皮鞋也擦得鋥亮。他身材低矮,跟在廖主任的身後有點像保鏢。小陳則像個領路的,趕在廖主任和老陳前面向我們走來了。“我給你們都交代清楚了吧?領導說啥你們就回答啥,領導不問你們也就不說。如果領導說,同志們辛苦了,你們就說,為人民服務,不辛苦。”廖主任很快就來到了跟前,果然第一句話就是:“同學們辛苦了。”我們正在拉筐,一齊回過頭來:“為人民服務,不辛苦。”但是聲音卻低得可憐,不像是從嘴裡,倒像是從肚裡擠出的,幸好廖主任也沒在意,一屈身就進了洞裡。
等廖主任一行再出來的時候,紅仔兒走了上去:“廖主任,我有個要求不知道能提不?”“只要是合理的要求有啥不能提的,你說吧。”“我們在這兒挖洞,覺得一天吃三頓飯還不行……”“那就給娃們增加兩頓吧。”廖主任望著老陳道:“反正娃們也是自己吃自己的。”“行,我一會兒給伙房說一聲。”“能不能把飯菜的質量也改變一下?”老陳的臉變得非常難看,死盯著紅仔說:“這個恐怕辦不到。”但是廖主任說:“就給娃們把花樣增加一下。”“那你就去給伙房打個招呼。”老陳推了小陳一下。
伙食問題,竟這樣輕而易舉地解決了!看來任何事情,只要敢說也是非常容易辦到的,容易得簡直令人不可思議。廖主任走後我們又議論了半天。“老陳真會給咱們改善伙食嗎?”“廖主任都說了,他有啥不同意的。”是的,官大一級壓死人。你老陳一個小小的工宣隊長,敢和我們作對,你敢和廖主任作對嗎?於是大家一致認定,伙食是改定了,而且就在今天中午!我的腦海裡已經出現了豐盛的午宴:一定有一盆紅燒肉吧?紅燒肉發著焦黃的顏色,浮面還滲著涔涔的油跡,那種香味確實是久違了。紅燒肉旁邊肯定會有一盤幹辣椒炒的土豆絲吧?土豆是冬天最常見的菜,可是來到這裡就一直沒有見過。總之,那些時鮮的蔬菜,久違的食品,都會出現在今天中午的飯桌上!
中午,廖主任沒有在這裡吃飯。於是老陳說:“今天光顧著招待領導了,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