枉錢買個縣太爺幹什麼?去縣城裡受那份洋罪幹什麼?還不如我們在山裡頭一刀一槍地跟他們幹痛快一些呢!如果哪個進了城,就去學那些壞老爺模樣,腐化墮落,替地主老爺欺壓老百姓,去盤剝窮苦人家,不論是哪個,白刀子進,紅刀子出!”書包 網 。 想看書來
盜官記(11)
這些主張都是很合張牧之的心意的,他聽在耳裡,記在心裡。但是這卻叫陳師爺作了難。他不是不贊成這些窮苦兄弟夥的主張,要不,他還不願這麼冒著砍腦殼的風險來跟他們幹呢。但是他明白,這個縣到底還是在反動政府統領之下的,衙門口掛的到底還是*,還是國民黨三*義的天下,還是層層都由地主老爺和老闆們掌著實權的。他勸張牧之,還是要表面一套,暗地一套,不要叫他們看出馬腳來。只能是以一個清官的樣子出現,不能把他當江洋大盜這套拿出來。至於說上任以後發表的施政演說,更不能出了格,露了餡。但是張牧之他們堅決不同意在講話中顯出和他們這些黨棍子、惡霸是一鼻孔出氣,說的一個格調。這卻叫陳師爺費了不少腦筋,才從那些老爺們慣常唱的三*義的高調中,提取出一些如“勤政愛民”、“救民於水火”以及“節制資本、平均地權”這套陳辭濫調來,寫成了演說稿。
一切準備停當,又約好了以後往來聯絡的辦法就出發了。他們先悄悄地動身到一個大一點的城市裡去,在那裡置辦了行李,穿上了官服,發了即將“到任履新”的電報。然後從那裡上了輪船,大模大樣地向這個縣城進發了。
他們下了輪船,在碼頭上受到縣城機關、法團代表和紳糧地主老爺們的熱烈歡迎。他走進披紅戴綠的歡迎綵棚裡,踏上鋪在地上的紅色地毯,好不氣派。陳師爺按大小先後把張牧之介紹給大家,一一見面寒暄。張牧之和他的跟班們早就聽說過這個縣裡的這些烏龜王八蛋,早就想一個一個地捉來,一刀一刀地砍掉。現在這些傢伙就站在眼前,還要和他們又是拱手,又是點頭地應酬,也真叫人憋氣了。
那些老爺們呢,當然不知道站在他們面前、他們畢恭畢敬地歡迎的人,這個穿著筆挺的藏青色中山裝、頗有點三*義忠實信徒模樣的人,就是他們一提起來就咬牙切齒的,長著大鬍子的張麻子這個江洋大盜。他們一看這個人頭髮梳得溜光,兩眼炯炯有神,生氣蓬勃,儀表堂堂,已經有了幾分好印象。再一聽他在寒暄中隨口說出“兄弟才疏學淺,初出茅廬,一切都得仰仗列位大力鼎助,勤政愛民,不負*重任和全縣父老殷望……”這樣一些很得體的話來,就更加敬重了。
在簡單的茶敘之後(陳師爺早已交代,切不可和這些老奸巨滑的人深談),決定到縣政府去接事。紳糧一聲號令,幾乘四人抬的大轎,就送到綵棚外面來。一般隨員是騎馬,還拉來了幾匹高頭大馬。可是新來的縣太爺不贊成坐四人抬的大轎,而要騎上高頭大馬進城。這一行徑,使歡迎計程車紳、地主老爺們見到了這位新太爺的新風範,很合乎國民黨“革新吏政”的精神,無不肅然起敬。
張牧之騎馬走在前頭,從河街進城走上大街,直奔縣衙門。一路上老百姓都站在街旁看熱鬧,好不威風。當張牧之進城門口的時候,陳師爺一眼就看到已經貼得發黃的告示,這就是以三千元大洋通緝張麻子的通緝令,還提到這個江洋大盜是長有大鬍子,一臉大麻子的特徵。陳師爺在張牧之身邊暗地指給張牧之看,張牧之望了一下,不禁暗笑起來。
張牧之就是這樣走馬上任的。他在縣衙門舉行了一次簡單的茶會,唸了陳師爺煞費苦心才準備好的施政演說,又聽了一些官員們、紳糧地主代表們的歡迎和讚頌,就此結束。本來照過去的規矩,還要去赴商會、法團以及紳糧們的一連串宴會,特別是要主動地拜會本縣第一塊招牌人物黃大老爺,面請指教的。但是新縣太爺宣佈了:要遵照上級簡樸節約的精神,提倡清勤廉明,一切宴會從免。有些老爺們就在暗地裡嘀咕:“哼,說不定這是一個才出爐的黨棍子,將來怕有些難纏咧。”而另外一些人,比如縣銀行的錢經理就憑他過去的經驗,有不同的看法。他說:“你別看他穿那身標準官服,裝模作樣,只要用金條子一塞,就全垮架,就要來甘拜下風了。”
盜官記(12)
最感覺惱火的是黃大老爺。他是本縣的第一號人物,什麼都是第一。田產最廣、收租最多,第一;做的生意買賣最大、錢最多,第一;他在城裡的公館最多,第一;家裡人在外面做大小官員的最多,第一;自然,他的姨太太最多,也算第一。所以每一個新上任的縣太爺,到了衙門的第一件要辦的大事,就是送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