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星曆史年鑑》發表了它。沒有評論。
哦,我看還是有些評論吧,我接到過仲山和黎比底恩以及其他一些人的電話。但是那個星期流行的理論是:冥王星是個沒有規則軌道的遊星,碰巧被太陽抓住了;那上面的巨碑非常古老,大概有:15億年了……幾乎和宇宙本身一樣古老。這自然引起了轟動,於是有人要求重新組織一次冥王星探險,以調查巨碑並檢驗這一理》論。
辛苦了一年,找到的仍只是些支離破碎的東西。我認為這些很重要,但很少有人同意我的看法。毫無意義的工作。而我已深深陷入亞歷山大的生活節奏,再也想不到其他,全然不知這一切不過是我最近讓自己捲入其中的習慣罷了。
我每天晚上都去澡堂,一點也不在乎自己見到誰,和誰呆在一起。我也不再去尋找那個長得像埃瑪的女人;偶爾我會碰見她,我們依然交合,卻因為互相熟悉而少了激情。即使是最奇特的性關係最終也會失去它的神秘感。
而關係的發展卻不以我們自己的意志為轉移。
有一次在一個餐館裡i我遇到了這個女人……我們正巧都在往外走。這是頭一次看到她穿了衣服,有一種特別的感覺。
她笑了笑,示意我跟上;我隨她來到大概是她住的房間,一進門就瘋狂地為對方脫去衣服……我們性關係中的一個新刺激……然後就以我們慣常的方式不聲不響地做愛。
完事後,我穿好衣服。我們坐在床上,望著窗外巷子的一堵牆。
她說:“那麼你是在逃避什麼呢?”
我感到腹內一陣空虛。“我的工作。”一個短暫的停頓。“那你呢?”
“和你一樣。”
我們都笑了。這是到目前為止我們之間談的最交心的話了,性可以像自殺一樣只關心自我。在一起開懷大笑可不是亞歷山大風格。
“這對你有用嗎?”她咯咯地笑著問。
我搖搖頭,仍然吃吃地笑著。
“對我也沒用。”她說,兩人又大笑起來。
之後我們就去散步。她也在從事研究工作,是在一家圖書館裡。
我對她說她長得像埃瑪·韋爾,可是她只聳了聳肩。
後來,我們在澡堂再次相遇時,她只是笑笑,腳下並不停步。我們後來還又試過一次,可一切都過去了。
有時候我覺得非常疲倦。一天接一天、一天接一天永無休止地輪迴,每一天都充斥著習慣,掩蓋著事物本質上的空虛。我活著,所以我必須把自己的時間花在什麼地方,可除此之外再也沒有別的什麼了。看穿了這一點使人再也無法一天一天混下去。我覺得自己像個劇務,一個人得操縱演戲的所有道具……把背景扶穩,把服裝掛好,指揮樂池裡的樂隊,為演員挑臺詞,兩邊跑來跑去……而在後臺忙這麼多事情的同時我還必須裝作相信這臺演出是真實生活。這不可能。
這種精疲力竭的感覺在我一生中最厲害的一次,要數在亞歷山大的最後幾個月了。習慣的力量,恐懼的力量,使我仍機械地活著,但是我已經完了。我不知道下一步在檔案中尋找什麼,只是在裡面盲目地翻弄著。我再也不注意穿著;鬍子拉碴也懶得刮它;也不管吃的是什麼,只是按照習慣的時間表心不在焉地吃著;住的寓室裡堆滿了髒衣服和垃圾;要不是因為每天去澡堂的習慣,恐怕連身上清潔也保持不了。
我已深深陷入憂鬱病,深到連我自己也不知道患了這種病,這已經到了危險的程度。
我一直害怕神經錯亂。在我看來這是最可怕的疾病,是現代醫學的致命弱點。我覺得自己非常容易得這種病。我憂心重,容易受驚嚇,因而可能被恐懼壓垮。而且,我對其他人的行事方式很少理解,所以經常孤立到難以忍受的程度。而且我具有可能患精神分裂症的所有身體特徵:過大的頭顱,長得很低的耳朵,一團團蓬亂的頭髮,在眉骨和鼻樑相交處骨頭接合不佳。這些都是徵兆,醫生都以它們作為依據。
有一天我發現自己坐在大玉石圖書館外面,撫摸著排列在臺階兩邊的一頭黑矽石獅,疲倦得幾乎連手也動不了。
我不記得我是怎麼去那裡的,或者我先前到過哪裡,或者我當時做了些什麼,這樣過了……我不知道有多久。於是我知道我完了。
是肖萊克把我拉出困境的。只看了一眼我的臉:“天啊,老兄,你陷入了憂鬱病!就在我的前門外。你竟然也會這樣!我原以為你充滿活力。現在一下子你什麼都順風的時候你卻陷入憂鬱病。我真不理解你,雅爾瑪,我真的不理解。”他厭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