賠不起賠不起。
迎上他顯然是在心虛的神色,維諾的瞳色愈暗,呼吸也越發粗重。
這個人到現在,居然都還是一心打算送死的。
蘇時已經服了軟,卻發現對方似乎還是越來越生氣。轉動著目光試圖開口,原本守在床邊的人卻猛地翻身覆在床上,將他圈在了手臂之間。
粗重的呼吸預示著顯然不妙的發展傾向,蘇時下意識迎上對方的目光,本能地低聲開口:“維諾……”
他還是頭一次這樣叫出對方的名字,沒有了掩人耳目的冷漠寒意,尾音甚至隱約柔和地揚起來。稍帶了鼻音的語氣溫潤又柔軟,帶了分明的示弱意味。
維諾忽然低下頭,將額頭抵在他的額間,聲音沙啞輕忽:“戴納,你騙了我很久。”
不像是質問譴責,反倒像是壓抑到了極點的控訴,明明已經疼得喘不上氣,卻偏偏什麼都不能做,什麼都做不了。
只能看著那個人獨自行走在黑暗裡,然後忽然縱身撲進火焰中,將自身燃成灰燼。
來守護那一絲微弱的光明。
明明氣他的不自惜,氣他一聲不吭地沉淪進泥淖中去,氣他折騰出來的這一身的傷病,可那些叫人觸目驚心的傷痕,又分明大半都是源於自己。
維諾的胸口急促起伏,小心翼翼撫上蘇時柔軟的髮尾,力道分明放得輕緩,卻依然帶了難以自制的顫慄。
有冰涼的液體落在臉頰上,蘇時心口微縮,目光終於黯淡下來。
“對不起……”
他還沒來得及說下去,忽然被維諾吻住了雙唇。
維諾的眼睛裡燃燒著暗色的火焰,呼吸急促粗重,力道卻依然放得極溫柔極小心,只片刻就向後收了回來。
現在的戴納,經不起哪怕最輕微的強硬侵略。
或許是在忽然得知對方被綁架的驚懼後怕時,或許是在他替自己擋下那一槍的血色中,也或許更早,就在那雙眼睛一閃而過的暖色裡。
驚覺真相的愧疚悔意,渴望著對方活下去的強烈衝動,和連自己都難以解釋的那一份莫名的悸動,不知何時糾葛著植入他的血肉,想要拔…出來,都是鮮血淋漓的疼。
大概是被自己突然的動作嚇懵了,身…下的青年瞪著一雙眼睛望著他,怔忡地微張著口,倒是一點兒都沒了鐵血元帥素來冷漠高傲的架勢。
戴納的唇形偏薄,隨意一抿就能作出分明的刻薄冷淡,可這樣微微張開,只會越發顯得柔和無辜。
一天多的斷水斷食,他的嘴唇難免乾燥起皮,又因為虛弱幾乎沒什麼血色,即使細緻地潤溼過一次,看著也依然叫人胸口發堵。
維諾輕輕撫著他的短髮,重新伏低身體,溫柔低沉的聲音在蘇時的耳旁響起,帶著叫他下意識屏息的溫熱氣流。
“我不要你的對不起,戴納,我要你活下去。”
蘇時的眼中終於蔓過些無奈。
他的目光柔和下來,望向維諾緊繃著的側臉,努力抬起手,輕輕扯了扯他的衣袖:“你扶我起來,我想坐一會兒。”
維諾立刻翻身而下,小心地將他扶起來,怕他坐得不舒服,特意往他身後塞了兩個枕頭,又擔心他覺得冷,把被子也往上拉了拉。
他怎麼擺弄都覺得還不夠妥當,蘇時也就耐心地任他折騰。想要表現得更平靜些,卻還是忍不住因為胃裡傳來的悶疼蹙了蹙眉。
握住他下意識按上胃部的手,維諾把自己的手覆上去,抬起目光注視著他:“壓力很大嗎?一直都是這樣?”
胃病和精神因素息息相關,他記得在學院裡的時候,戴納的胃是他們裡最禁得住折騰的一個,什麼稀奇古怪的單兵口糧都能就著涼水塞得下去。
只不過五年的時間,這個傢伙居然就能把自己折騰到胃出血,一頭撞進他懷裡生死不知。
“本來還沒那麼大,在你被抓之後,我恨不得把心吊在嗓子眼裡。”
蘇時頭痛地輕嘆口氣,真心實意地抱怨了一句。
雖然不知道他的真實想法,維諾依然不無心虛地扯了扯嘴角,低了頭擺弄著他蒼白冰冷的手指,頑固地試圖把它們變得稍微暖和一些。
看著他的動作,蘇時忽然就對自己要說的話沒了半點兒的信心。
“維諾,如果”
“我不會再放你回去,戴納,想都不要想。我們有辦法勝利,可勝利不非要建立在你一個人的犧牲上。”
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就毫不意外地被維諾沉聲頂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