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炎又看了一眼先生,這才躡手躡腳的走了出去。
先生睡得正酣,方虎威也沒有打擾的意思。
他躺在輪椅的椅靠上面,眼睛微閉,雙手在大腿上面打著擺子,嘴裡輕微地哼唱著不知名的曲子。
“是《智取威虎山》。”先生突然間開口說道。說話的時候,仍然沒有睜開眼睛。“穿林海跨雪原氣沖霄漢;抒豪情寄壯志面對群山;願紅旗五洲四海齊招展;那怕是火海刀山也衝上前;我恨不得急令飛雪化春水;迎來春色換人間——”
先生唱,方虎威也跟著應和。兩人越唱越是激情,越唱越是有勁兒。聲音傳到門外,方炎苦笑不已,說道,“這兩個老頭子——玩得倒是挺開心。”
一段唱完,先生這才睜開眼睛,看了方虎威一眼,說道:“喝茶嗎?”
“剛才在家裡喝過。”方虎威說道。“喝了兩碗。”
“等待是比較煎熬的事情。”先生說道。“喝碗茶靜靜心也是應該的。”
先生站了起來,提了水壺給自己的大搪瓷缸子注滿開水,又取了一個大碗出來,往碗底丟了一把大葉子茶,然後倒滿開水端到方虎威的面前,說道:“你的腿腳不靈活,我給你泡杯茶——”
方虎威趕緊接過,說道:“有勞先生了。這種事情,應該是我來做的——沒想到瘸子也有佔別人便宜的時候。”
先生端著搪瓷缸子坐回自己的躺椅上面,看著方虎威說道:“你這個瘸子可不簡單——”
“不簡單地是先生。”方虎威吹著碗上的大葉片子,頭也不抬地回答著說道。
“虎威,用得著這樣嗎?”先生說道。
“哪有什麼用得著用不著的?”方虎威無聲微笑。“很多事情,我也覺得用不著,但是他就實實在在地發生了。我們心裡也不得勁兒——可是,既然已經出現了問題,那麼我們能做的就是解決問題。先生,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是這個道理。”先生說道。“你們準備了這麼久,又造勢了這麼久,不就是想要我屁股底下這個位置嗎?虎威,其實你們只要說一聲,我就讓出去了——我不在乎這個位置,我也不想當先生。我這個先生是被我師父給硬按上來的,為了這個位置,我一隻腳踏進天道大門又收了回來。年紀大了,想的問題就會多一些。有時候我也會思考一下,我那一次的選擇是不是正確的?這難道就是我想要的嗎?”
“以前我覺得是的,那就是我想要的,但是現在我卻不會這樣想。是或者不是,其實都已經沒有什麼意義。我不會再問自己,詢問本身就是對自己選擇的一種質疑——既然已經做出選擇,那就要為了這個目標而堅持到底。這才是我們應該做的事情。”
“我們想過先生會讓,但是也想過先生不讓——”方虎威笑著說道:“先生是先生,如果先生不讓,我們也沒有辦法影響你做出決定——剛才在路上的時候,方炎告訴我說先生要讓他來做先生。那小子何德何能,能夠讓先生如此看重?”
“你的孫子是什麼樣的人,你比我更加清楚。在你的面前,我也不想再把他好好誇上一番。免得你這老傢伙心裡偷著樂個不停,嘴上還在說著一些言不由衷的話。虎威,你是鐵了心要把自己方家和葉家綁在一起了?”
方虎威端起大碗灌了一口茶水,說道:“也不能說是綁在一起,只是一些合作而已——我知道,什麼事情都瞞不過先生。”
“你們也沒有想著要瞞過我吧?”先生臉上帶著嘲諷的笑意,說道:“你們蓄勢待發,準備了那麼長時間,不就是想要給我致命一擊嗎?”
先生把從葉風聲手裡接過來的‘殺人者白修’條幅取出來,看著方虎威說道:“你這幅條幅寫出來多長時間了?整個燕子塢都知道你寫出來這麼一幅字出來。還有方炎跑到葉家又是砸門又是闖宗祠的,葉家也不過是雷聲大雨點小也沒有把方炎給怎麼樣——方炎還沒有回到燕子塢的時候,你們就已經做足了準備。等到方炎回到燕子塢之後,更是被你們給推到風口浪尖。”
“在所有人都關注著方炎的時候,也不得不產生這樣的聯想——方炎是回來見先生的,方炎到底什麼時候見先生?先生會怎麼樣對待方炎?你們把方炎樹立成一個想要為父報仇的復仇者英雄,也把我樹立成一個表裡不一的偽君子形象。如果直到現在我還不知道你們的目地,那我也枉為這燕子塢的先生了。”
“有些事情是設計,有些事情確實是天意。”方虎威不好意思地說道。“溫柔那孩子強行闖關,方炎心念溫柔的安全,所以才急急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