恆向匡柏靈和厲夫人喝道。看到吳道祖的眉毛不經意往上一挑,他的眼裡射出自信的光芒,徐徐道:“他不敢阻攔,除非準備從這兒爬著出去!”
匡柏靈如夢初醒,和厲夫人緩緩退向前庭,心裡不停叫罵道:“傻瓜,傻瓜!全都是因為你要來鳳畹苑,才害得楊大哥和吳道祖拼命。匡柏靈,你這個老幹傻事的傻瓜!”一時淚如泉湧,叫道:“楊大哥,是我錯了,我對不起你!”
楊恆聞聽匡柏靈的話語,向她遞來淡淡一笑道:“傻丫頭!”
抬起臉,他望向遠方的天宇,悠悠想道:“也許這是我和頌霜最後一次共立於同一片蒼穹之下。”
“算得人間天上,惟有兩心同──”心底裡將一切的人間哀樂拋卻,平靜面對即將來臨的死亡。
這時候他亦愈發領悟到了歸真境界的神奇:與月還虛空物我盡泯的雙泯之境截然不同,他的心裡有著諸般念頭,如潮水般紛沓而來,又無聲而去。就似飛過天空的一羽白鳥,來就來了,去就去了,不留半分痕跡。
本心歸真,即成了超脫萬有的存在。只是在面對能夠一拳轟殺厲問鼎的吳道祖時,這樣的一種存在卻依舊顯得渺小而虛無。
“好多年沒有這樣的感覺了,”吳道祖的右手停頓在鬚髯上,微微合起雙目感受著迫面而來的浩蕩氣勢,舒暢地嘆口氣道:“你居然還強過了厲問鼎。你知道麼,我在等你將神息運轉聚集至滿盈,算是對你死前的最大禮敬。”
楊恆搖搖頭道:“相信我,你不會後悔!”雄渾無匹的神息透過驚天令勃然迸發,在空中凝聚起排山倒海的力量,源源不絕注入頭頂佛光中。
吳道祖腳下的院牆搖晃的更加厲害,他的視線中已看不到匡柏靈和厲夫人母子的身影。但楊恆的神息絕學和澎湃湧來的超強氣勢,卻似一貼上癮的毒劑,令他體驗到久違的刺激與快感,怎麼都無法捨棄。
“諸行無常,諸漏皆苦──”飄渺的禪唱聲隨著海風拂來,傳入吳道祖的耳際。
不知為何,他的心神竟被這八字禪音震得一晃,遠處的院牆嘩啦啦倒塌半截。
“咄!”吳道祖唇中一記低喝,恰似悶雷般轟散了禪唱餘音。腳下的院牆從兩邊而向中間慢慢地抬升隆起,將他的身形托起到與楊恆齊平的空中。院牆不再搖晃,紋絲不動地凝固在他的腳下。
“嗡──”佛光顫動舒展,倏然幻化作一部金煌煌的厚重經書,封面上篆體光字古意盎然,由上而下書寫道──
“金剛經,”吳道祖的眸中閃過一絲訝色,微笑道:“我很想看看它有什麼不同?”
他委實寂寞無聊得太久,以至於很想將眼前的一刻儘量延長,因為結局既定,不會有任何意外。
雖然他曾經可以透過褚惜衣的分身享受到醉生夢死的紅塵雲雨,透過司徒奇哲的分身體味到執掌一派步步為營的積聚籌謀,卻無疑俱都遠遠比不上高懸在空中的這部《金剛經》來得奇特刺激。
“呼──”經頁翻吹,成千上百的經書文字噴薄而出,星羅密佈在虛空之中。
這數以千計的文字一行行、一排排,姿態萬千卻又各按其序有條不紊,幻化成束束金雷射放出來,令得天地間頓時充滿浩大光明的慈悲情懷。
“第一品:法會因由分”、“第二品:善現啟請分”、“第三品:大乘正宗分”……
吳道祖目放異彩,在眼花繚亂的絢爛金光中一一辨認出金雷的佛門本源,雙手提起凌空虛畫,自掌底拖曳出悠長的紫色光束,瞬間在身周形成縱橫交錯環環相扣的太極圖陣,卻猛感一陣極大的不妥。
“嗖──”並非預想中那驚天動地的轟鳴。如春風過林,經字金雷穿越過足以令得錢塘江潮倒流歸海的“四十九周天太極圖譜”,從四面八方飛瀉進吳道祖體內。
“咦?!”吳道祖的臉上首次微微變色,直感絲絲縷縷的暖流透體而入,雄厚精純的真氣根本無法遲滯分毫,轉眼間已攻到靈臺。
他赫然想起《金剛經》中的一段箴言:“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不由悚然一凜道:“上當了!”
是的,他又一次上了楊恆的大當。假如說前一次是因為自己的大意輕敵,那麼這一回卻是完完全全受挫於驚仙令的神妙奧義中。
不同於世上所有的神息絕學,這一式“金剛經雷”所催動的是一股直指本性的心靈力量,故而根本不可能有任何一種有形力量能夠阻擋住它。縱然是四十九周天太極圖譜,亦同樣無力阻斷這源自內心的神異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