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恆微感凜然道:“這老魔恁的名不虛傳。剛才只是被我趁其不備,打了個措手不及,以至吃了點兒小虧。如今站穩了陣腳,可大是不易對付。”
兩人這一番龍爭虎鬥,殺得天昏地暗日月無光,聞訊趕來的樓蘭劍派弟子別說上前助陣,連這小院都難以跨入,只好遠遠站著為本派的掌門呼喊助威。
轉眼鬥了三十餘個回合,楊恆憑藉阿耨多羅劍的神力略佔上風。但要說在五十個回合裡擊敗厲問鼎,也是絕無可能。
反觀厲問鼎已漸漸扳回頹勢,一條魔槍縱橫睥睨氣勢驚人,慢慢地拼出了真火。
楊恆算了算時間,此刻石頌霜應已在適才隱藏在東面密林中的那位神秘高手的掩護下衝出了至尊堡,再和厲問鼎打下去已無多大意義。當下輕笑道:“厲老魔留神,我這柄神劍它會變──”
話音未落手中的阿耨多羅劍驀然化作繞指柔,“嗡嗡”鏑鳴光芒暴漲,一圈圈纏繞著魔槍槍柄,順勢攻向厲問鼎的胸口。
饒是厲問鼎見多識廣,也從未見過這等仙兵神器,吃驚之下振槍呼喝,雙手迸放出兩團青光,在槍柄上前後對接水乳交融,化作一柄光焰刺目的魔槍挑向阿耨多羅劍,竟是不惜耗損真元施展出多年不用的“驚豔一槍”。
楊恆手腕微抖,阿耨多羅劍與他心意合一,遽然收縮凝鑄成一柄光焰熊熊的巨錘,“鏗”地轟擊在驚豔一槍上。
厲問鼎全身一顫,魔槍垂落,冷笑道:“小狗,且看你能張狂多久!”全力催動神息,體內騰起濛濛青氣,呼呼生風轉動魔槍,從槍尖上迸射出九團光花。每一朵光花都是由三圈二十七支青色光刃鑄成,猶若雷霆轟頂朝著楊恆湧到,正是他平生最得意的絕學“九轉青花刃”。
楊恆不敢大意,阿耨多羅劍金光一閃沒入掌心,靈臺神息勃然湧動傳入驚仙令,朗聲道:“海闊天空!”
五百大空印在夜空中湧現飛舞,築成一張蔚為壯觀的天羅地網,迎向九轉青花刃。
佛印如山如海,充盈著浩大無垠的祥和之光,使得漫天的殺氣頓時為之一斂。
“轟──”金青二色的光瀾迎頭怒撞,爆發出地動山搖的轟鳴。
一時間強光吞噬了夜空,心寂佛堂轟然崩塌,揚起滾滾煙塵光霧。
楊恆的身軀被一股激盪狂流遠遠丟擲,胸口氣血浮動不已。
他催動薩般若真氣流轉周身,化去迫入體內的九轉青花刃戾氣,藉助肆虐磅礴的罡風吹送飄向密林,長聲笑道:“夜黑風高,小爺回家睡覺去了。剩下的一十三招,留待下次再來找你討教!”
話音沒處,身影投入林中,一路風馳電掣如入無人之境,轉瞬闖出至尊堡,一騎絕塵往東而去。
他一邊御風飛馳,一邊調氣運息化解胸口淤塞。待到胸口經脈霍然舒暢時,已然下了鷹首崖,向東行出近百里。
忽然他若有所覺地放緩了身速,目光遠望向前方一座無名的荒涼山崗。
高崗之上月色如霜,雜草叢生,所謂伊人在山之巔。
那一襲白衣飄漾,照亮了蒼茫悽清的曠野,也照亮了楊恆的星目。
她的身前橫抱著厲青原,靜靜佇立,似在等待他的到來,又似在守望遙遠的黎明。
楊恆落下身形,剛剛從驚濤駭浪刀光劍影中回來的心,緩緩沉靜了下來。
他走上山崗,走到她的面前,卻又在很遠地地方站住了腳步。
兩人遙遙相望,很久沒有說一句話,中間隔著一個失去所有的厲青原。
久久,久久,夜風吹過她烏黑秀麗的長髮,揚起縷縷髮絲輕撫著她的眼瞼,那身影看上去是如此的嬌弱。
楊恆的心痛了起來,他看看厲青原,想不通為何是這樣的結局。
“你為什麼還沒走?”她幽幽地開口,語音被風吹冷,吹遠。
“我一直在白楊林裡看著你,想知道自己到底還有沒有指望,哪怕一絲一毫。”
楊恆抬起頭,仰望清空中的那一彎殘月,說道:“我看見你流淚,看見你久久不願離去,那時我又忍不住生出點滴的希望,心想或許上蒼還沒有拋棄我。”
他悵然地笑了一笑,接著道:“可是在上蒼拋棄厲青原的一瞬,我卻明白了老天爺的安排。”
石頌霜嬌軀輕輕顫抖,苦澀道:“你說的對,我已沒有權利離開他。”
楊恆想笑,可熱乎乎的酸楚堵在了嗓子眼裡,讓這笑聲變成了沙啞的自嘲。
“因為至少我還好端端地站在你面前,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