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鳳揚的身軀紋絲不動,手指頭擺在胸前漫不經心地隨意劃拉,忽而向左搖搖,忽而往下點點。
空印空想如臨大敵,連聲呼喝頻頻出掌,一朵朵紅蓮迎風盛綻,耀亮天宇,將全身上下保護得滴水不漏,好似對方的手指頭隨時都能長驅直入戳中要害般,身子卻越退越遠,頭頂上冒起騰騰水汽。
眾僧中不乏眼裡高明,見識廣博者,當即醒悟到石鳳揚以指代劍,雖未發出無形劍氣,但劍意所向盡皆是燃燈法蓮的破綻之處。一旦二僧遮擋得稍有遲滯,那虛虛一點剎那便可化作石破天驚的致命一擊,令他們百年佛功毀於一朝。
可還有一點更為關鍵的隱情,卻非眾僧所能領悟。方才石鳳揚淡淡地一句“拉郎配”,言簡意賅卻正擊中二僧近十年來百思不得其解之處。
早年他們以本元心禪催動燃燈法蓮,頗感如虎添翼威力倍增,欣喜之下便一路修煉過來。哪知二僧逐漸驚詫地察覺,越到後來這燃燈法蓮的威力反越不如從前,好像不知何時已誤入了歧途。
他們只當是修煉過程中再正常不過的知見障,只需靜心參悟,總可破解。然而十餘年來不論兩人如何參解,卻始終戳不透這一層薄薄的窗戶紙。
待聽到石鳳揚說出“拉郎配”三字,兩人登時如遭當頭棒喝,才如夢初醒到本元心禪與燃燈法蓮實乃南轅北轍,兩門心境互克的神功。故而本元心禪修煉得越加精深,燃燈法蓮那“如火如荼”的心法境界便越加地發揮不出。敢情從一開始,他們著手的方向就已出了偏差。
因此心神劇震下禪心再也難以保持空明,別說燃燈法蓮威力大減,連本元心禪的功夫也一落千丈,哪裡還能是石鳳揚的對手?
突聽“!”地一聲巨響震動全場,眾人的目光又不覺被吸引向了另一邊。
但見迦樓羅載著楊恆、石頌霜衝破明華大師的攔截,振翅高飛。明水大師見勢不妙,趕來封堵,手中三葉玉如意將將揮出,猛然看到一團黑乎乎的盾牌迎面撞來,剛好封住了他攔擊的線路。
明水大師猝不及防,玉如意擊在盾牌上震得身形一晃,要再追截迦樓羅已錯過了時機。他訝然望去,那盾牌忽忽悠悠往下翻墜,看上去頗為狼狽,實則穩穩當當毫無大礙。
明月神尼氣惱叫道:“真禪,你幹什麼?”
那盾牌落回地上,真禪從後面愁眉苦臉地探出腦袋來,一臉的無辜茫然之色,指指飛遠的迦樓羅,又指指自己的心口和明水大師,咿咿呀呀似在辯解說想要幫忙攔下楊恆,不料卻誤打誤撞了明水大師。
明月神尼瞧出真禪雖整個人顯得戰戰兢兢,眼神裡卻仍忍不住透出一絲狡黠得意,知他又在搞鬼,卻沒空喝斥,御劍直追而去,心裡道:“真源逃出玄沙佛塔,已闖了大禍。今日若再離開雲巖宗,必定在邪路上越走越遠,我怎對得起明曇師妹的託付?”
只這短短瞬間,空印空想的燃燈法蓮舞動愈急,二人呼呼喘息大汗淋漓,竟是欲罷不能。看得群僧無不駭然道:“久聞劍聖威名,卻沒想到他的神通高深至此,把兩位空字輩的神僧打得毫無還手之力。除非空照大師親臨,否則有誰能留下此老?”
更有許多年輕一代的僧人尚是第一次親眼見到石鳳揚。原本看他瘦削憔悴,神情不振,說話也低聲細氣全無仙林超一流高手捨我其誰的雄風神姿,不免起了些許輕視之意。直到這時才心服口服意識到自己是有眼不識泰山。
那石鳳揚眼見迦樓羅飛出雪竇庵,他也無意再跟二僧糾纏,揚手攝過飛落的正氣仙劍道:“難為你們能撐這麼久。”
空印與空想神僧如獲大赦,在空中又連轉幾圈才收住身形,面露慚色躬身施禮道:“多謝劍聖指點迷津!”
不知為何石鳳揚並不急於去追石頌霜和楊恆,搖頭道:“這道理空照和尚應該比老朽領悟得更透徹,何以不對你們早作提醒?”
二僧默然不語,臉上的慚愧之色愈濃。石鳳揚一怔隨即醒悟道:“不是空照藏私,而是這兩個老和尚存有好勝之念,故意誰也不說,一味的埋頭苦修。”
空印和空想向他又一躬身道:“此間事了,我等也要回玄沙佛塔等待宗主發落了。”
石鳳揚問道:“那燃燈法蓮該當如何?”
空印神僧一怔,空想已頹然嘆道:“我們師兄弟一念之差,以至於南轅北轍蹉跎去三十年光陰,今後自不會再去修煉燃燈法蓮了。”
石鳳揚嘿嘿一笑,說道:“什麼南轅北轍,我看是性無南北。若參不透這道理,燃燈法蓮扔了也罷!”
所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