罷,頭一偏,去陰間尋她最疼愛的兒子去了。
陳嫻雅突然覺得脖子很疼,眼前一片金光亂閃,然後便什麼都不知道了。
待到陳嫻雅醒來時,已經是夜裡掌燈時分,只見自己的大床邊坐了鄭氏,腳榻子上坐了邵寧靜,瓊娘,水仙,紫鶯則站在床尾,雙目紅腫,更遠的地方站著垂頭喪氣的黃四郎,秦紅綾。
陳嫻雅腦子裡閃過邵氏垂死的臉,一咕嚕從床上坐了起來,扯動了脖子上的傷口,銳痛讓她的腦子陡然清醒。
鄭氏忙伸手按住陳嫻雅,“小祖宗,你不要命了?當心將頭給晃了下來!”
邵寧靜“噌”地從腳榻子站起來,長吐一口氣,拉住陳嫻雅的手叫道:“我就說你沒那麼容易就死掉的!”
陳嫻雅怔怔地看著屋內的幾人,想著人與人的緣分還真是奇妙,平時倒罷了,關鍵時候便會看出很多東西,尤其是昏迷後醒來看到這麼多熟悉而又關切的臉,心中還是蠻窩心的。
鄭氏見陳嫻雅突然不言不動,心下一驚,想著這丫頭莫不是傷心得傻病又犯了?
“嫻兒,你別嚇三舅母,你快說句話!我是你三舅母,快點叫我一聲!”鄭氏的臉開始泛白。
“三舅母,我不會再變傻子!”陳嫻雅道,然後咬牙忍痛慢慢躺下,“我母親的喪事誰在料理?”
鄭氏撫著胸口長長地吐了一口氣,道:“你且安心養傷,大姑奶奶已經裝殮入棺,靈堂也搭建好了。你幾位舅舅舅母與表兄弟姐妹們看你的傷沒有大礙,又等不及你醒來,便先回府了,你四舅舅與你們家的周娘子宋媽媽等人還在佈置靈堂。另外你大舅舅也發了話,讓你明日再躺一天,後日再去給大姑奶奶守靈!”
陳嫻雅點頭,鄭氏又對黃四郎與秦紅綾說道,“你們的主子醒了,現在你們可以放心退下,留兩個人照看著便是!”
於是,黃秦二人面帶欣喜地彎腰離開,紫鶯猶豫一下,也退了下去。
鄭氏見陳嫻雅神情懨懨,忙起身拉過邵寧靜,“你也別太傷心,你母親的病你自己也清楚,不過是早幾日與晚幾日辦事罷了。你再睡一睡,睡醒了起來吃東西也成,我們明日再過來陪你!”
陳嫻雅紅著眼睛點頭,差點又勾出邵寧靜的淚水,鄭氏連忙拉著邵寧靜退出了陳嫻雅的臥房。
鄭氏與邵寧靜一走,瓊娘與水仙便撲了過來,跪在床前傷心痛哭,“你們都別哭,靜姐兒都說了,我輕易是死不了的。水仙,你去找宋媽媽,讓她將母親櫃子頂上的箱子給我送過來!”
瓊娘卻站起來道:“那箱子早已送了來,大小姐現在要看?”
陳嫻雅點頭,瓊娘與水仙二人合力從牆角抬出一隻箱子,水仙拿出邵氏遺留下來的鑰匙,試了好幾把才將箱蓋開啟。
八海過海琉璃枕,翠綠蛤蟆玉香爐,吳道人的鐘魁捉鬼圖,珊瑚珠串門簾,黑熒石羅漢硯,用舊的鐵檀木雕花妝匣,如此的熟悉與親切,全是江氏與盛嬡嬡用過之物。
陳嫻雅突然覺得心堵裡得難受,從邵氏收集的這些東西來看,至少她是懷疑過她的來歷與盛家有關的,只要她願意立刻便能證實,推測出她的真正身份,比如她對瓊孃的信任與依賴,以及她收藏盛家遺物,青果的汗巾,箐先生藥圃裡的藥草,很顯然邵氏並沒有這樣做。
她在陳家動的那些手腳,做的那些事手段並不高明,邵氏這種人精竟然看不懂,現在回想起來實在有違常理,唯一的解釋便是邵氏不願意去懷疑她。
邵氏就算明知她的女兒有可能已經變成了另外一個人,而且這個人還有可能是害得陳氏家破人亡的兇手,卻仍然將她愛到心裡,疼到骨子裡,只因她叫了她母親。這樣的母愛竟然會出現在邵氏這種雙手沾滿旁人鮮血的人身上,而與邵氏有殺身之仇的陳嫻雅卻享受了這種母愛半年多。
仇恨固然錐心刺骨,偷來的母愛卻也一樣刻骨銘心,陳嫻雅覺得自己快要被撕裂成兩半,神情狂亂地坐起身,瓊娘見狀忙將陳嫻雅緊緊地摟在懷裡,“囝囝,你快哭一場,哭一場就好了。”
水仙則關上那箱子,悄悄地退了出去,因為她知道瓊娘叫陳嫻雅為囝囝的時候一般都不希望有除她二人之外的人在她們身邊。
“姆娘,我是不是很不孝?”陳嫻雅迷惘地問,她奉仇人為母,為仇人之死難過,她還是盛家的女兒麼?可是撇開仇恨,邵氏確實也給予她良多,讓她感覺到了熟悉的溫暖。
“你為父母報了仇,大孝,邵氏愛她的女兒愛得無怨無悔,囝囝做她女兒的最後半年也毫無虧欠,沒人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