豈是池中物,一遇風雲便化龍。
大順,能有此明主,是大順將士的幸運,也是天下百姓的幸運啊!
“崇禎昏聵,剛愎獨斷,豈能同闖王相提並論。”
姜學一雖是崇禎年間的進士,也做過崇禎朝的知縣,可對崇禎卻是半點好感也沒有。
顧君恩微微點頭,拿起桌上一顆鹹鴨蛋剝了起來。
“崇禎這個人不得世人同情,卻得後人同情。”
陸四將碗中餘下的小半稀粥喝了,放下碗道:“君非甚暗,孤立而煬灶恆多;臣盡行私,比黨而公忠絕少。”
這段話出自李自成永昌元年的《登極詔》。
“說白了我那老丈人還是很敬重崇禎的,想著法子給崇禎開脫。說崇禎非亡國之君,大臣卻皆亡國之臣,這無疑是給崇禎有個貼金了。”
對崇禎觀感,因為對滿洲異族殖民中華的痛恨,導致陸四對崇禎這一漢人王朝最後一位皇帝產生了一些民族感情外,其它並無半點好感。
倘若不是滿洲因素,崇禎於後世之評價也絕不會被沒理由拔高。
而這“沒理由”全部建立在滿洲人身上。
“崇禎治國獨斷,卻又朝三暮四,輕信妄斷。開始靠剷除閹黨得了天下人望,轉眼卻又重用太監,此非明君所為。”
姜學一的意見與其是前明官員有離不開的因素。
“一個人做17年的皇帝,不算短,就算是不懂事的少年郎有這17年也歷練出來了。看他崇禎呢,今天在削籍大臣,明天在砍封疆,弄得朝中的官,地方的官都不敢給他這皇帝做事,唯恐被皇帝推出當替罪羊
出了事雖說常下罪己詔,說愛民,可都是口惠而實不至,反而變本加厲徵稅,弄得地方民亂這裡剛平,那裡又起便是再如何給他崇禎貼金,總改不了是他這皇帝逼反了他的子民,要不然老百姓吃飽了撐的要造他皇帝的反。”
顧君恩的意見就一針見血了。
陸義良聽不懂四爺爺和顧丞相、姜書記說的話,但也覺前明那個朱皇帝不行,要不然他四爺爺好端端的一個人怎麼就拉著河工造反呢。
“是啊,崇禎性多疑而任察,好剛而尚氣。任察則苛刻寡恩,尚氣則急劇失措。”
陸四的評價相對是客觀的,多疑與刻薄寡恩才是崇禎這個漢家王朝最後一位皇帝真實的寫照。
“崇禎朝,百姓慘啊。”
姜學一語氣有些沉重,“臣做前明知縣時,任上一年無雨,草木枯焦。八九月間,民爭採山間蓬草而食。其粒類糠皮,其味苦而澀。食之,僅可延以不死。至十月以後而蓬盡矣,則剝樹皮而食。諸樹惟榆皮差善,雜他樹皮以為食,亦可稍緩其死”
姜學一以父母官的角度述說了讓人髮指的事,當樹皮也被吃光後,百姓只能掘山中石塊敲碎了往肚中咽。那石塊到了肚中哪裡消化得了,不過三兩日時間吃了石塊的百姓就因腹脹下墜而死,很多死者肚中器官都墜出體外。
“臣想開倉放米,上官卻說賊盜甚烈,官兵剿賊須糧,不許開倉。可百姓不得食又不甘食石而死,定會相聚為盜,官兵剿來剿去,剿的不都是百姓”姜學一有些悲憤。
“此不算可憐,最可憐者臣聞安塞城西冀城等處,每日必棄一二嬰兒於其中。有號泣者,有呼其父母者,有食其糞土者。至次晨,所棄之子已無一生,而又有棄子者矣。“
顧君恩見的無疑比姜學一更多,嘆言崇禎年間小兒輩失蹤最多,往往童稚輩及獨行者一出城外便無蹤跡。而城門外的災民流民燒火所用都為人骨,人骨之肉哪裡去了?
“……張官設吏,原為治國安民。今出仕專為身謀,居官有同貿易。催錢糧先比火耗,完正額又欲羨餘。甚至已經蠲免,亦悖旨私徵;才議繕修,乘機自潤。或召買不給價值,或驛路詭名轎抬”
顧君恩直言崇禎年間的災難除了崇禎治國無方外,更是那上至朝廷,下至地方的大多官員中飽私囊,漂沒成風所致。
“今闖、獻並負滔天之逆,而治獻易,治闖難。蓋獻,人之所畏;闖,人之所附。非附闖也,苦兵也。”
顧君恩所言出自崇禎死後第一個自縊而死的前明官員馬世奇的廷對書。馬在此廷對書中直言天下所苦者非李自成、張獻忠等“盜賊”,而是朝廷的官軍,是被皇帝寄予厚望與重任的各路官軍。
“官軍越多,盜賊越多,官軍越兇,人心越失,致而有崇禎於煤山自縊一幕。”
顧君恩說完,亦放下碗,看向對面的年輕闖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