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誠信與仁義,本就是一件極其可悲的事。
甚至是一件荒唐透頂的事,荒唐到大順監國闖王陸文宗在知道北京城竟然要和談時,足足呆了好幾十個呼吸,然後對左右說了一句:“自作孽,不可活。”
順軍的目標很簡單,就是殺人,不管是什麼人,只要有辮子就砍,所以他們很輕鬆。
輕鬆到完全就是在人多欺負人少,或者說男人欺負女人,大人欺負小孩。
李延宗騎在戰馬之上,提著紅纓長槍,如同獵豹的眼神死死盯著被李本深帶人圍攻的滿洲饒餘郡王阿巴泰。
關門外、關門內,到處都是正在砍殺的順軍,到處都是悽慘死去的滿洲人。
負責關門的盧龍知縣宋文治在衙役的保護下躲在關樓裡瑟瑟發抖,他怎麼也沒有想到順軍竟然會撕毀和約偷襲出關的大清隊伍。
這大順,還要不要臉了,還想不想奪取天下了!
這以後,誰還敢信你大順噢!
耳畔傳來的哀嚎聲讓這位盧龍知縣嚇得尿都要出來了,透過門縫,他看到了老恩主阿巴泰王爺被一大群順軍圍住。
在顫抖了片刻之後,這位盧龍知縣卻咬牙帶著手下的衙役和民夫衝了出來。
“殺韃子,殺韃子!”
宋文治的眼神極其兇狠,從衙役手中搶過腰刀,朝著一個看起來像是滿洲貴婦的女人衝了過去。
手起刀落,又狠又準。
衙役們也是回過神來,他們現在可是大順的官差啊!
那還等什麼?
殺韃子啊!
老韃子,小韃子,女韃子,都是韃子!
他大舅,他二舅,他三舅,都是舅!
鑲藍旗比正藍旗多了兩個牛錄的護衛人馬,可是他們的抵抗在內外湧進來的順軍面前毫無作用。
他們的戰鬥意志本就在離京那刻被瓦解了一半。
而男人們大多征戰在外,餘下的婦孺,餘下的老弱病殘有什麼能力同那些兇狠的順軍搏鬥?
指望阿哈和漢奴?
滿洲家眷們只能發出哇哇的亂喊聲在山海關內到處亂跑,關城內能躲人的屋子全擠進了婦孺,然後一扇扇門被踹開
隨著倒下的滿洲男人越來越多,雙方都知道最後的時刻來了。
空氣中的血腥味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濃烈,這是一場你死我活的戰鬥,這是一場輸掉就要死光的戰鬥。
“殺!”
不斷的重複過程中,滿洲兵的身體就那麼隨意的倒下,鮮血染紅了山海關的每一寸土地。
那些從前在漢人眼裡高高在上的滿洲人,就這樣一個個失去生命。
阿巴泰身邊的侍衛堪稱勇士,可這些勇士大多數卻連和敵人肉搏的機會都沒有,就被蜂湧而上的順軍亂刀斬殺,亂矛戳死,亂箭射死
一切,從三十年前開始。
一切,又將從今天結束。
對順軍而言,這本來就是一場屠殺。
雖然,無恥了一些。
但仁義,又不能當飯吃。
真把滿洲人放出關,恐怕人家滿洲還會罵他們是傻子,是蠢貨呢。
阿巴泰受了傷,他的左腹部被順軍小將李延宗的鐵槍戳中,此刻正在不住的流血,止都止不住。
阿巴泰的長子固山賢愨貝子尚建堅定守護著自己的阿瑪,在他眼中阿瑪就是天,阿瑪就是地,只要阿瑪還沒有死去,他這個兒子就永遠追隨阿瑪戰鬥到底,哪怕是死!
可是阿瑪已經不能戰鬥了。
順軍停止了進攻,他們竟然喊話只要阿巴泰願意投降,就可以免除他的死罪,允許他活下去。
“漢人要勸降我?漢人要勸降我?”
失血過多的阿巴泰喃喃著這幾個字,他笑了起來,對身邊的兒子尚建道:“你皇爺爺當年帶領我們起兵時,曾說過即便這一次我們不能打敗漢人,但只要我們愛新覺羅還有一個人,還有復仇的信念,那麼將來我們還有擊敗漢人的機會,哪怕百年,哪怕千年但,我們絕不能向漢人投降,絕不能,因為那樣我們就再也沒有復仇的一天。”
“阿瑪!”
尚建的鼻子一酸,望著身體血洞正在不住泛血的父親,眼淚奪眶而出。
“不要哭!記住,我們是愛新覺羅,我們是這關外的雄鷹!”
阿巴泰用力握住長子的右手,將對方手中的刀一點一點的對準自己的脖子。
“阿瑪?!我不,我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