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整整十五年。我想——或許從今天開始,我和他之間的父女情分就要走到頭兒了。”
話到最後,褚潯陽便是自嘲的一聲苦笑。
她先是短促的笑了一聲,但是越想這一天之內發生的事情就越發覺得這事情有趣,後面就有些哭笑不得起來,皺著一張臉道:“最可笑的是,我原來還只以為我的身份見不得人,可是現在——我居然連我自己是誰都搞不清楚了!”
她會這樣無所顧忌的對自己坦白這些事,恰是說明在她心裡,已經完全的將他容下了。
這一刻,延陵君首先考慮到的卻不是一旦捲進這件事裡會有多少的麻煩,心裡反而是一陣得意。
他的手扣緊她的腰,輕笑道:“這有什麼關係嗎?”
褚潯陽的心中微微一動,這才重新抬起頭來去看他的臉。
這巷子裡的光線昏暗,唯有東宮後門的門廊底下掛著兩盞燈籠,有些朦朧不明的光線籠罩下來,將那男子面上散漫的神情渲染的多了幾分慵懶。
褚潯陽抬手,以手指輕輕描摹他眉眼的輪廓,兀自沉默了片刻方才抿抿唇道:“真的沒有關係嗎?西越這裡,我現在卻是註定呆不長久了。如果有朝一日,得要離開,就算你不介意,可是你的家族高門顯赫,試想他們可會容你娶我這樣一個身份不明的女子?”
延陵君身上揹負的往事和責任也有很多,縱使現在他因為某些願意,一直都還保持著置身事外的姿態——
只要榮顯揚還在南華朝中一日,他都遲早要回歸到他本身的生活裡面去的。
他對她,從來都無所求。
所以哪怕是今天這樣變故突生,褚潯陽也都不曾懷疑,他會就這樣拋下她。
可是這樣一來,卻是她將要給他製造出更大的壓力和負擔。
“也許你也可以效仿父親這些年來待金煌長公主那樣?只把你身邊的位置留給我,可是那一條路走過來是何等艱辛,不僅要頂住來著你的家族親人的壓力,還要接受世人的議論和嘲諷,稍有不慎,你就會變成一個不忠不孝之人,被人唾棄。”褚潯陽道,語氣輕緩,一直帶著半頑虐的姿態,“延陵,這樣的一條路,你敢去走嗎?我如今身無長物,我是不怕擔那紅顏禍水的名聲,可是你——哪怕你也不在乎,你又要將你的父母親人置於何地?”
哪怕一夕之間淪為一介來歷不明的孤女,可是這麼多年置身雲端的生活已經養成了她那樣驕傲的秉性脾氣,眼裡不容沙。
延陵君還要她的話,那麼他們之間,她就絕對容不下別人。
他為她保留正妻之位?而她,從此便只能是一道隱沒在人後的影子。
“芯寶,別說這樣的話!”延陵君阻斷她的話,眼中一直輕曼的笑意隱去,莫名就帶了幾分沉痛,他的唇蹭過她的鬢角,語氣急切而又肯定,“我這一生認定了,你賴定了你。我不會走你父親的老路,也不會讓你受任何的委屈。我要娶你就是十里紅妝盛世花嫁,讓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此生明媒正娶唯一的妻子。我要娶的人是你,從來就不是你的身份地位。再也不要說這樣的話,否則下一次——我是真的要生氣的。”
褚潯陽身上那種從骨子裡透出來的驕傲,沒有人比他更為清楚,如若他真的有心如褚易安那般瞞天過海將她帶在身邊,哪怕他為她保留正妻之位不娶,也哪怕他就只要她一個女人在身邊——
這也已經註定他會永遠的失去她了。
她的驕傲,不會容許她委身與人做妾,她是斷不會以那樣的身份留在他的身邊。
她會說出這樣的話,實則就是已經做好了此去天涯的準備。
而他——
只要想到這一重可能就已經忍不住的膽戰心驚。
她是什麼都不怕,可是——
他卻害怕!
從來就不知道自己竟會懦弱至此,只要想到有朝一日,或許會有失去她的那種可能就會惶恐不已。
他說是會生氣,眼睛裡卻是不見絲毫的怒意,反而慌亂的有些無措。
褚潯陽看著他,一天之中大起大落了幾次的心境就在這一刻趨於無限的安寧。
“你生氣了,會怎樣?”她抬起雙臂,抱住他的脖子,拿鼻尖去蹭他的鼻尖。
延陵君被她膩著,就是有再大的脾氣也在頃刻間消散無蹤。
他就勢吻了吻她翹起的唇角,然後才刻意冷了語氣道:“那我便不准你再管這東宮父子倆的閒事,直接綁了你走!”
他卻連她後面的打算都看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