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蔭小道往偏僻處奔了半里開外,忽見前面兩個人影,她才長出一口氣,趕忙奔了過去。
彼時延陵君已經換下夜行衣遠遠的丟開了。
李瑞祥見她追來,還是十分意外的——
畢竟延陵君的舉動是臨時起意,他也是被帶出來看到對方的真容之後才發現這人是他。
而褚潯陽——
難道他們兩個是商量好的。
“怎麼也不跟我提前說一聲,嚇我一跳。”褚潯陽過來,先是對延陵君瞪了一眼。
“只是臨時起意!”延陵君回他一個笑容。
李瑞祥神色複雜的看了兩人一眼,剛好褚潯陽也朝他看過去,剛想說什麼,李瑞祥已經搶先開口道:“謝過郡主和延陵大人的援手,此地多有不便,我便先走了!”
說完,就徑自轉身往夜色中行去。
褚潯陽的話被堵在喉嚨裡,愣了半晌,只看著他的背影。
李瑞祥走的不快,卻明顯是一副不想和他們套近乎的態度,這個態度,叫人看在眼裡,莫名的不舒服。
褚潯陽的心思轉了轉,雖然還有滿心的疑問,只是想著李瑞祥的態度,覺得他可能是又什麼難言之隱,自己若是為了一己之私去勉強,未免過分,猶豫再三,也只能安奈。 “芯寶,他——是你舅舅!”緩緩的吐出一口氣,延陵君終究還是沒能如李瑞祥期待中的那樣替他隱瞞到底,略有艱難的開口說道。
如是沉悶的夜空中一道驚雷直擊而下,褚潯陽的心跳驟然一滯,愕然抬頭,朝前面踽踽獨行的李瑞祥看去。
李瑞祥一步一步走的很慢,似乎是不想叫任何人看出狼狽和倉促來,可是細看之下卻不難分辨,他那腳下步子分明是透著幾分徐晃的。
這一重真相,可謂石破天驚。
但是從延陵君口中吐露,褚潯陽卻是半分也不曾懷疑的。
李瑞祥是她的舅舅?
怪不得——怪不得他會肯於放棄自己的一切,一心一意的護她,幫她,而哪怕是最後到了這樣的境地之下,他卻還是絕然的獨自轉身,要孤身帶著這個秘密離開。
他為她傾盡一切,卻始終不需要她的感激。
有些人為了權力富貴,親情血脈都是可以拿來利用和消耗的籌碼,可是何其幸運——
她這一生,遇到的都是這樣真心待她的親人。
不管是沒有血緣關係的褚易安和褚琪楓也好,還是這個彼此之間的關係淡薄到話都沒說過幾句的李瑞祥。
這個人——
是她的舅舅?
褚琪楓也是和她血脈相承的親人,可是那個親人,卻是這一生都不可能坦然相認的了。
現在,李瑞祥就算是如今世上唯一的血親了。
褚潯陽的心中千萬種感情交雜罔替,不禁的就紅了眼眶。
用力咬了下嘴唇,她忽然腳下一提力氣,身子凌空而起一個翻轉,匆忙的落於李瑞祥面前,擋住了他的去路。
李瑞祥始料未及,本來正壓著絞痛不已的傷口,埋頭看著腳下只想要快點從身後那兩人的視線之內走出去。
驟然看到眼前一角雪白的裙裾飄入視線,他便是下意識的愣住。
褚潯陽還沒等他反應就走了一步上前,一把握了他的手腕道:“我們一起走!”
李瑞祥抬頭,皺了眉頭對上她視線。
那少女的容顏明豔,輪廓精緻,五官美好,明明應該是千嬌百媚的一張臉,此時看著他的神情卻透出十二分的剛毅來。
她的話很簡短,但是每一字都擲地有聲,傳遞出來,就是一種無法撼動的信念。
李瑞祥愕然的看著面前的褚潯陽,還是半天沒有反應過來。
這個時候,延陵君也已經跟著快步走了過來。
他深吸一口氣,看了李瑞祥一眼,然後才有正色看向了褚潯陽,重複說道:“芯寶,他是你舅舅,也是你母妃唯一的嫡親弟弟。”
李瑞祥是到了這個時候才徹底回過神來,神情不愉的皺眉看向了延陵君。
延陵君的唇角無奈的勾起一個弧度,道:“抱歉了,這件事我的確是不能替你隱瞞的,雖然你有權利支配自己的人生,但是芯寶她也有權知道這一切的真相,她的所有的決定,都應該由她自己來做,你和我——我們都沒有權力自以為是的替她決定。”
他是可以幫著李瑞祥隱瞞褚潯陽一輩子,而一旦李瑞祥死去,這個所謂的秘密就會隨著他的死,長埋地下,永遠的消失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