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她乾淨,現在能保住一條命已屬不易。
褚琪炎的心裡煩躁,卻不能對她發作。
抬頭,就見褚靈韻手腳虛軟的被丫鬟婆子攙扶著從宮門內緩慢的挪出來。
她是真的一步一步挪出來,神色恍惚,面無血色,往來凌厲而容光煥發的面孔上,是一片頹敗的死灰色。
這種表情,還是第一次出現在她的臉上。
哪怕是前兩個月被當中捉姦在床的時候她眼中所有——
也不過憤恨罷了!
可是這一次,卻是真的頹敗不堪,整個人都失去了生氣一般。
對於自己的這個大姐,褚琪炎不能說是沒有感情的,可這個時候看到她只是無奈的一聲嘆息罷了。
他握了鄭氏的手,並沒有鬆口,反而勸慰道,“暫時把大姐送去庵堂清淨一點時間也好,現在父親也正在氣頭上,母妃卻是強行將她留在府上——也未必是件好事。”
褚靈韻獨斷專行,幾次三番的讓褚易民臉面盡失,如今又是徹底觸怒龍顏,以褚易民的脾氣,皇帝雖然沒有下旨賜死,他要氣的狠了就此除了褚靈韻這個丟人現眼的東西也不無可能。
鄭氏原也只是不忍女兒受苦,聞言心裡一抖,頓時就慌亂了起來。
後面褚靈韻已經被人攙扶著走了過來。
從御書房出來,她的整個人就沒了魂兒一樣,這麼漠然走了一路,這時見到褚琪炎,才是稍稍回過神來,一寸一寸的抬起眼睛朝他看過去。
姐弟兩個四目相對。
褚靈韻抿抿唇角,眼底突然有有了一線光亮,神色陰晴不定的看著褚琪炎。
鄭氏的眼淚簌簌的掉,撲過去抱住她忍不住的嚎啕大哭:“我的女兒,我苦命的女兒——”
褚靈韻木然被她抱著,臉上沒什麼表情,同時卻更是動也未動。
她的目光有些呆滯,但是細看之下又不全然是這樣,最起碼落在褚琪炎臉上的時候是分外清明的。
褚琪炎與她默然對視片刻,然後就上前扶了鄭氏的肩膀將她拉開一邊交給顧媽媽道,“母妃累了,先扶她上車吧,我和大姐交代兩句話。”
鄭氏哭的虛軟,拉著褚靈韻的手不肯放——
褚靈韻這一走,只怕有生之年都絕難再回來了,自己如花似玉嬌養著長大的女兒,要伴隨青燈古佛一生,她如何能不心疼?
“王妃,先上車吧!”顧媽媽也是眼眶發紅,強行拉開鄭氏的手道,“皇上這會兒只是在氣頭上,等過段時間皇上的氣消了,王妃再進宮去求求皇后娘娘,娘娘她那麼疼郡主,一切都會好的。”
鄭氏也知道自己無計可施,流著淚被顧媽媽扶著上了車。
褚琪炎抬手揮退身邊的其他隨從。
褚靈韻的身體單薄,孤身站在淒冷的夜風中,彷彿隨時都會被吹倒了一樣。
她看著褚琪炎,眼中慢慢浮現一絲嘲諷的笑意,然後目光一轉回頭看了眼什麼皇宮的方向道,“是你叫人做的吧?”
話不用說的太明白,褚琪炎懂就行了。
褚琪炎的面色沉寂,並不否認。
褚靈韻也只是看著她,也沒有再說什麼,只是良久之後眼睛裡突然有淚水凝聚,她趕緊仰了頭,笑一聲,用袖子將淚水擦淨,“我一直覺得你對我是和對別人不一樣的,琪炎,我們是親姐弟,這世上唯一血脈相連的親姐弟,這一次事也全都在你的計算之中是不是?你明知道我會栽進去,你卻選擇冷眼旁觀?你——”
褚靈韻說著,就有些氣憤的難以自持。
她收回目光,再次看向眼前面色孤冷的她的兄弟,神色悲慼而複雜:“就連我你也拿來利用?琪炎——除了那個位子,這世上還有什麼是你會拿心去換的嗎?”
她身陷囹圄,幾乎被人逼死。
如果不是後面那麼巧出了褚琪暉的事,她也許也只會一輩子將這些都歸咎於自己時運不濟,可就是在她面臨生死存亡這樣給危急關頭的時候,她的親弟弟卻還能冷靜的佈局,在最合適的時機之內命人殺了褚琪暉,激起皇帝對褚琪楓的疑心。
他在背後運籌帷幄操縱著一切,卻對她的生死漠然以對?
褚靈韻滿腔怨恨的大聲質問。
褚琪炎只是看著她,臉上表情平靜並無半點心虛,一直待她發洩完了才淡淡的開口,反問道,“如果我勸你,你會聽嗎?”
語調不高,平靜中隱約的帶了一聲嘆息。
褚靈韻被他問住,臉上淚痕也瞬間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