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怕獨自擔不得此事,還是——”東行和尚推脫。
“大師過謙了!”褚其炎打斷他的話,目光深沉的看著他,搖頭一笑,“生死隨緣,都是命數,既然本宮命裡的劫數在此,當然也不會強求大師一定要做到力所不及之事。”
“阿彌陀佛!”東行和尚頷首,他是從這人的身上看到了那種可以承擔一切後果的強硬的心智,但是這人眉目之間給他的感覺——
卻不是完全的超脫。
他並不追問什麼,褚其炎就又繼續說道:“如大師所見,上天垂愛,我父親才剛得了機緣,得以入住東宮,而本宮隨他多年,如果今日之死,已經是不可避免的劫數了,但是壯志未酬,也總有很多的不甘心,大師您是方外之人,許是不懂本宮此刻遺憾,但是本著超脫度人的慈悲心腸,您當是會樂意替本宮達成身死之後的一份心願吧!”
東行和尚看他一眼,眉頭隱約的皺了一下,只能問道:“施主的意思是——”
“你們佛門度人,不就是引人死後重入輪迴的嗎?大師你是得道高僧,又見多識廣,本宮方才已經說過——就這麼死,我不甘心!”褚其炎道,他一直沒和東行和尚對視,視線一直定格在別處,但是出口的話卻是態度強硬,有種不容人拒絕的狠厲,“所以現在我把我的身後事都託付給大師了,我不需要往生,我要重走這段歷史,重回這片天下——我這樣說,大師應該明白我的意思了吧?”
“這蒼穹宇宙之間,唯有光陰不可逆——”東行和尚的眉頭,越發皺的緊了些。
李林更是為他這些異想天開的話震的目瞪口呆,但是他卻很明白——
褚其炎這就是不甘心。
只是——
不過錯失了褚潯陽這麼個女人罷了,真的還需要在她身後抓住這些不放嗎?
“大師——”褚其炎抬了抬手,並沒有叫他說完,“你當知道,本宮今日請你來,可不是為了和你輪佛法因緣的,橫豎這件事,我是認定了,你能幫本宮達成心願固然是好,而如果你就是一力推脫的話——”
褚其炎說著一頓,唇角忽而蔓延出森冷的笑意來,“就算大師你不肯施以援手,本宮也不會強迫你,那隻能說明是本宮與你佛門無緣,既然是無緣——”
東行和尚看著他臉上表情,心頭突然猛地一跳。
果然,下一刻,就聽他冷酷至極的聲音道:“我會叫這普天之下再無佛門清淨地,這三天時間,足夠我將這西越一國境內所有的寺廟踏為平地,只是屆時的這份殺孽,恐怕就要大師你來同我一起承擔了。”
這樣強硬的威脅,是叫人連反駁的餘地也無。
東行和尚震驚的看著眼前這個滿身殺氣的男子,嘴唇嗡動了幾次,終還是無奈的開口,“不是我佛門不肯度你,而實在是施主你所求之事,前所未聞,貧僧總不能假意應承的誆騙於你——”
“這裡已經沒有你討價還價的餘地了!”褚其炎冷然的再次打斷他的話,“我也知道此時你有為難,辦法你只管想來,至於——如果一定是天要不遂人意,本宮自會自行認命,不會再拿你來追究罪責。大師你自行考慮吧!”
他說完就又面色疲憊的重新閉了眼。
李林守在外間,事事窺測著這屋子裡的情況。
東行和尚即使不想和他們主僕計較那也是不能的,這兩人各自都是殺氣騰騰的。
引渡重生?
這根本就是無稽之談。
他們向佛之人,雖然相信人死後是有靈魂的,但是這樣罔顧倫常逆天改命的做法,本身就是對上蒼的褻瀆,一個弄不好,就要遭到報應的。
“施主,前塵如燈滅,您又何必如此執著?”東行和尚嘆息的開口,開始滔滔不絕的引經據典,講了一大堆因果迴圈的佛家典故。
褚其炎不是沒有將他的話入心,但是無能為力,此時此刻,即便他的思維仍舊清晰,可腦中的那個執念卻已經壓倒了一切。
他就是不甘心,他就是不能就這樣放棄了褚潯陽,畢竟——
那是他這一生裡,唯一一次用心去記掛感念的一個女子。
已經不記得第一次見到她是在什麼時候了,腦子裡迴旋不去的都是這六年間他數十次往返楚州軍營,與她之間那些短暫相聚的畫面。
也許就是當初為了窺測她在軍中有沒有不軌的舉動,他刻意尋機南下,第一次見到這個一身戎裝的少女於烈陽草地之上策馬而來,那份颯颯英姿帶給他的震撼,從此就成了生命裡唯一停駐不去的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