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衡。
彼時延陵君已經捏著她的手腕把了好幾遍脈了,臉上表情始終不鹹不淡,這時候才突然朗笑出聲道:“我是要去找他當面談一談了,告訴他,他就要做祖父了!”
褚潯陽滿腦子想的都還是白天的事,明明聽到他說的話了,一時也沒入心,過了一會兒才是眉心一跳,突然清醒過來,使勁擰著眉頭仰頭去看他的臉。
她倒是不吵不鬧,但是這麼平靜卻凝重的表情還是叫延陵君一時無措——
褚潯陽對這回事一直牴觸,那次在潯陽城裡的一晚,就因為他提了句孩子的事,之後她就彆扭了好一陣,也好在是這個丫頭在這些瑣事上面從來都粗線條,否則他是真怕她會心血來潮,揪著他要配一副避子湯來喝。
“這麼看著我做什麼?”延陵君的手指蹭過她的額頭,將她鬢邊的一縷亂髮撥開,對於這個訊息,他是真的歡喜,臉上神情看著與往常的樣子無甚區別,但是眼睛裡濃厚又氾濫的笑意卻是光輝奪目。
雖然每每看著褚潯陽這個樣子,會覺得這就叫她懷孕生子是有點兒早,但是孩子這回事卻是上天的恩賜,無論什麼時候到來,都會叫人忍不住的雀躍歡喜。
以後,就會有一個延續了他們兩個人血脈的小生命降臨到這個世界上,也許他有和他一樣的五官,也許會承襲了像她那樣爽朗又桀驁的性子,眼前因為一直覺得討論這些太早,延陵君也一直沒有過早的設想,這一刻突如其來的意識到這一點,全身的血液便就像是被什麼東西瞬間點燃了一樣,沸騰激盪。
沒有身臨其境的時候,真的很難現象一個人即將為人父母時候的心情。
但是那一刻,也突然就不可遏止的想到了自己的父母,永遠冷著一張臉,不會有笑容的冷硬刻板的父親,為了接他來到這個世上,而冰冷孤獨死去的那個女人——
也許真的是到了新舊生命交替的時候,才叫人更加覺得親情血脈這種關係的可貴。
那一瞬間,延陵君的心情突然就是一片潮溼,百感交集。
褚潯陽看著他眼中變了又變的神采,自己糾結擰起的眉頭卻始終沒有開啟,待到延陵君回過神來的時候,卻見她一吸鼻子,突然就有大滴的眼淚奪眶而出。
以延陵君對她的瞭解,自然知道她這不是喜極而泣,見狀,立刻就慌亂起來,以指腹去抹她眼角滾落的淚,哭笑不得道:“你這做什麼?”
褚潯陽眼波氤氳的一把抓住他的袖子,臉上那種糾結又無助的表情,就好像是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一樣,期期艾艾的看著他,哽咽的不成樣子道:“這要怎麼辦啊?”
懷孕生子的事,她一直都覺得還很遙遠,想都沒想過,就是到了這一刻,也無法想象有另外一個生命開始在她的身體裡面逐漸成長起來的畫面,雖然這種存在感,從延陵君的表情中已經讓她體會的十分真實了,可是——
從來萬事不懼的褚潯陽,就只覺得無措和恐慌。
延陵君是怎麼都沒想她會是這種反應,一時半會兒也不知道該怎麼應對——
這不過就是天經地義的事情,真有這麼可怕嗎?
“芯寶!”最後,延陵君只能無奈的嘆了口氣,將她抱起來,攏在懷裡,又拿被子裹緊,“哪有你這麼做人母親的?你就這麼不情願?以後叫孩子知道了,你要他情何以堪?”
“可是——”褚潯陽自己也無言以對,支支吾吾的好半天,眼淚就又下來了,“可是我就是不知道該拿她怎麼辦!”
上戰場,殺人放火的事情她做起來都遊刃有餘,但是為人母親的女人該是什麼樣子的?像姚氏那樣,慈眉善目拉著女兒的手問聲細語的說話?還是像冷氏那樣機關算盡,為了女兒不惜一切?這些場面情景,只要想起來就叫人覺得恐怖畏懼。
她做不來那樣的人!絕對做不到!她不想要為了任何人屈就委屈自己去變成另外的人,可是——
為人母親的人,怎麼可以這樣自私?
褚潯陽的心裡矛盾的利害,揪著延陵君的衣襟抽搭,最後愈演愈烈,越哭越傷心,再就一句話也不肯說了。
誰家的媳婦知道懷孕了會是這麼個反應?又不是沒名沒分,害怕有什麼後顧之憂,延陵君本來是有千言萬語,這會兒也被衝了個一乾二淨,可是褚潯陽什麼也不肯說,他怎麼哄也哄不好,最後也脫不開身,就這麼混身溼漉漉的被她揪著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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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覺得他們家真省事,都不需要大夫來報告好訊息,實在不知道大延陵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