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聽你吹笛子了,這會兒時間還早,你給我吹一曲吧?”
“你不是對音律不感興趣嗎?”延陵君問道,卻還是鬆開了她,從腰後摸出那把笛子。
那次在山崖峭壁上拿來救命之後,那笛子裡面暗藏的刀刃鬆動,後來褚潯陽又找了工匠重新修理加固了,只是笛身上面的幾處擦痕卻是無法修復的了,是以這把笛子看來就更顯得陳舊。
褚潯陽拽了延陵君的袖子走到路旁的樹下,直接席地而坐。
延陵君側目看她一眼,笑了笑,就靠在那株楓樹下面吹奏。
褚潯陽對音律並不十分感興趣,平時聽來也就圖個熱鬧。
延陵君奏的還是一年前的那首曲子,不激昂也不哀婉,是很寧靜又悠遠的一首曲子,很襯這裡的環境。
褚潯陽坐在樹下靜默傾聽,待到延陵君這曲子奏到第二遍的時候,稍稍側目看來,卻見她一副無精打采的睏倦模樣。
延陵君無奈的笑笑,收了笛子,彎身蹲在她面前,抬手將她鬢邊一點碎髮繞到耳後,輕聲道:“困了?先回去休息?”
說著就要探手來抱她。
褚潯陽靠在樹幹上,犯懶不想動,只歪著脖子看他,抬手摸了摸他的臉頰,又用手心卻曾他下巴上隱約冒頭的胡茬,摸摸索索好半天,才撇著嘴道:“我記得我第一次在這裡見你的時候,你不是這個樣子的,到底是我被你那個時候的樣子騙了,還是全天下的人都被你現在的樣子給耍了?”
延陵君這個人,其實一直都有褚潯陽看不透的一面。
他這八面玲瓏雅緻風流的一副面孔,前後兩世如出一轍,一開始的時候褚潯陽會覺得這都是表象,只是他用以迷惑世人的手段罷了,或者在本質上——
他就是那個私底下見到她時,甚至會緊張到控制不住表情的循規蹈矩的少年。
可是隨著彼此深入的接觸和了解,她卻發現自己非但沒有將他研究透,反而也陷入迷茫,越來越分不清到底她所見的哪一種才是這個男人的本來面目。
她的手在他臉上左擦又蹭,像是要掀開他的這張麵皮,還要去發現隱藏在下面的另外一張臉似的。
延陵君一把捉了她的指尖,也跟著半跪半坐在滿地的紅葉上,拉著她的手湊近唇邊吻了吻。
“怎麼了?”他問,面上風流雅緻的笑容不變,心裡卻突然莫名緊張的調侃道:“你喜歡我哪一面的面孔,以後再見你的時候我改過就是!”
哪一個是最真實的他?褚潯陽在問,而事實山——
事到如今,這個問題是連他自己也給不出一個明確的答案來的。
曾經他覺得冷靜自制又冷冽冷酷才是最能反映他內心性格的一面,可也許是入戲太深,人前爾虞我詐笑裡藏刀的來去了許久之後,他卻又驟然發現自己已經完全適應了這一張面具,以至於現在習慣成自然,連自己都不覺得這是一種偽裝了。
這麼久了,他幾乎都已經忘記自己一直戴在臉上的是一張假面,可是——
卻突然害怕,褚潯陽真正願意接近的那個他會和理想中的有差距。
他竭力的不叫自己的笑容不暴露出更多的情緒來,但褚潯陽也還是一眼就看出了他神色間的緊張和忐忑。
“算了!”無所謂的笑了笑,她便是張開雙臂摟住了他的脖子,把下巴抵在他的肩窩裡道:“一直變來變去的也不嫌累得慌嗎?反正我能看到的,喜歡的就是我現在看到你的這個模樣,你想要怎樣就怎樣吧,只要你自己高興就好。”
即使不能將他完全看透,可是這一路走到了今天,她卻發現自己根本就什麼都不在乎也不計較了。
他就是他,不管他的這副面孔是真實的還是偽裝的,他都是那個和她一路走來,共同經歷了許多的那個人。
這一路走來,她看到的他是什麼樣子的,她愛他的也就是這個樣子,至於其它——
實在是沒有必要再去刨根問底的追究的。
延陵君是在聽了她那一句“喜歡”之後,忐忑不已的心境才突然平復了下來,有那麼一瞬間,甚至於是眼眶發熱——
這段時間裡,他一直都在竭盡全力並且小心翼翼的維持守候,想要依照褚潯陽的意願去做事,只想要順著她的心意,讓她高興叫她滿意,那種心境——
虔誠的甚至近乎卑微。
而到了這一刻,才是更加深刻的領悟到他做的所有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他愛著並且用心守護的女子,同樣也用了最為純粹的心思在對待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