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漢語、滿文、蒙古語“萬歲!”的山呼震天,御道兩旁齊刷刷跪滿這群平日裡在草原上不是霸主也算梟雄的王公旗主……可能惟獨除了我們……站在這小丘上的我和尤里還有身後的這幾名俄國侍衛。
俄國人不跪是因為他們不是大清的子民,頂多算是個身帶沙皇陛下籤署的國書的使節而已,我倒是想起了“規矩”正準備下跪卻被尤里拉住眼神示意我和他一樣除掉帽子鞠躬即可。我想想目前的樣子,呵現在他們可都把我看作是尤里族人,倒是高興能站在這匐伏在地的人群中能抬起頭看他,心裡也期盼他……是否也能看到我……是否會認出我……
可是……心裡越是渴望卻越是膽怯低垂著眼睛看著地面不敢直視他。他……是皇帝啊,想起了諸多“規矩”,其中“直視龍顏”就是一條禮儀大罪。可我,我現在已經不是蘇麻喇,從來不知道什麼叫天威不可侵,什麼叫觸怒龍顏的蘇麻喇……我現在的模樣對他只是個陌生人而已……和地下這群臣民並無不同,從來沒有想到真正見著了他我連看他的勇氣都沒有……
眼淚一滴一滴地滴落在腳下的青草上,似晨露般晶瑩……
“啪啪啪”又快又急的靜鞭聲近得就象是在耳畔邊甩響,我知道中軍已經到了,就在眼前,我現在只要一抬眼就能看到他的臉這麼近的距離了,我的心頓時心跳如擂鼓。
突然,身上彷彿有熱流淌過,那熟悉的感覺……是他……他在看我?
緩緩抬起頭來,深得如湖底一樣的眼睛正在打量我……那彷彿越過千年才相遇的眸子啊,卻閃爍著的是我不熟悉的眼神,不再溫情如初,再沒有眷戀愛意的溫柔……十年前的燁兒在我心裡的神情模樣頓時坍塌,他怎麼可以這樣看著我,怎麼可以這麼冷漠。
淚眼模糊中彷彿看到……他冷冷的表情瞥見我的眼淚剎那間閃過一絲錯愕,隨即眼神在我頭上和臉上打了一轉再看到了身邊的尤里,似瞭然……轉眼間直視前方,依然是那威嚴、從容、冷靜的帝王天顏……
“姑姑真沒良心,聽到燁兒聲音都還能不認人,我可是閉著眼睛靠鼻子都能辯出是你的味兒。”十幾歲時候的他。
“姑姑,你就算是在人海中,就算只給我一個背影,我也能認得出你!”弱冠之年的他。
“忘記你?你就在我的血裡,在我這裡……”他拉過我手緊貼著他的起伏的胸口:“除非它停止跳動。”做了我寶寶父親的他。
以前他說的話那種種情形現前猶如昨日般清晰,如今他的目光輕飄飄地穿越我,象只是看到空氣。心裡其實一直有準備,我這個樣子他怎麼認我,但是當這“行同陌路”的真實來臨,我卻快禁受不住捂住心口只覺得一陣陣鑽心。
愛有多深,此刻心就有多痛……原來愛,就是心痛。
燁兒……你真把我忘記?
尤里
隨著天朝皇帝的御駕荏臨,象也給這草原帶了喜慶,這寧靜的草原之夜也跟著熱鬧起來。
多倫諾爾這個夜晚象是要沸騰了,到處是熊熊火把和提燈似把這片原本荒蕪的草原變成了白晝般的燈海之地。越往那御營的中心就越是明亮,活似一個裡外透明的燈城,連那皎潔的月亮也似失去了傲世的光芒。
尤里定是不會放過這大好機會,給我的帳篷前留下兩個侍衛就出去玩去了。
我這個苦命的人正在看他下午用法文口述的呈大清皇帝陛下的俄文國書——我記下來的法語草稿。得把這個轉成符合清廷文書風格的奏摺一樣的文字,雖然以前見多了大臣們的奏摺,可是這個是國書,以我的水平來寫這官文真是趕鴨子上架了。
這個帳篷不比得當年南苑,更比不上乾清宮暖閣裡我的那間書房亮堂。才從那白日和夜晚的光明基本沒有區別的現代回到這裡,油燈的微弱燈光讓我看文寫字分外辛苦,再加上……打下午流淚後就一直腫脹的眼睛,此刻酸澀無比。
拉開我的那個唯一從現代記得帶來的揹包的夾層……搖搖那個旅行裝的小藥瓶,唉……半空了,最多還能支援一週。小心翼翼地取出瞳孔上的那片薄膜……放進面前的那個“8”字形的隱形眼睛盒……
“傑西!!!”
這魯莽的小子,嚇我一跳,幸好那片膜已經滑入了那蘭色的液體,不然我要他好看!
“叫什麼叫!嚇人啊!”轉頭以自認為最惡狠狠的眼光瞪他。
“啊!!!波斯貓!你的眼睛!!!”
看他那驚嚇得猶如突然見到貓的老鼠一般的鬼模樣,我對他陰森森地“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