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捉鬼近來的心情一直很不好。
心情不好的人,酒自然要多喝點,醉的次數也比往日多點,澡也比往日少洗點,衣裳也比往日髒點破點。
總而言之,宋捉鬼現在顯得很頹唐、很落魄,很不像個大俠。
他那柄一向背在身上的桃木刻早已在天香園之戰裡粉碎,連碎片也不知丟到哪處陰溝裡去了。他已不再捉鬼,而且很煩有人在他面前提捉鬼的往事。
辛辛苦苦積攢了兩三年的銀子,他三個月就花得精光。身上值錢的東西,也都被他送進當鋪裡去了。
宋捉鬼現在已只能喝最便宜的酒,一碟鹽水煮花生就已是使他興奮的下酒菜了。
而一碟鹽水煮花生也不過才值十文。
但無論他怎麼落魄潦倒,江湖上的朋友們卻仍然忘不了他,也不敢忘記世上還有一個叫宋捉鬼的人。
因為他曾經捉過很多鬼,因為他現在還沒有失去捉鬼的能力。
而且他認識鄭願。
他是鄭願最好的朋友。
宋捉鬼坐在洛陽最骯髒不堪的一個小酒店裡,坐在一張又黑又破的桌子邊,穿著身油膩膩的衣裳,陰沉著臉,看著面前的酒碗。
酒碗裡已沒有酒,他身上也已沒有錢。
一文錢也沒有了。
但他還想再喝一點。
他覺得頭有點痛。至少還要再喝十碗,頭痛才會消除。
這時候,他察覺有人在桌子對面坐了下來,而且那人正在盯著他看。
宋捉鬼頭都沒抬,伸手指指海碗,什麼話也沒話。
但那人馬上就大聲喊了起來:“掌櫃的,給這位爺上酒!”
這個酒店雖然又髒又亂,但掌櫃的卻是個很掘的小老頭,只認錢不認人。就算真有貴人上門,也休想看到掌櫃的有什麼好瞼色。
所以那人話音剛落,宋捉鬼就聽到掌櫃的冷笑:“酒有的是,誰給錢?”
那人似乎愣了一下,道:“我!”
掌櫃的冷冷道:“中!小二,上酒!”
於是桌上就多了一個酒罈,壇中至少能裝二十斤酒。
於是酒碗就滿了。
那人很沉得住氣,一直等到宋捉鬼喝光了壇裡的酒,才笑道:“宋大俠……”
宋捉鬼舌頭已有點硬了,眼珠子紅得幾乎能滴出血來。
他抬眼瞪看那個人,噴著酒氣,冷笑道:“先付賬!”
那人連忙摸出一小錠銀子放在掌櫃的手中,賠笑道:
“宋大俠,在下……”
宋捉鬼瞪眼道:“你說的‘在下’是誰?”
那人一呆,乾咳了兩聲,小心翼翼地道:“在下是我。”
宋捉鬼道:”幹事的時候總是女人在下面,難道你是女人?”
滿店轟笑。
這些酒客都是下九流的人物,常在這家酒店裡喝酒。
他們都認識宋捉鬼,知道這醜漢子一喝醉酒,就會滔滔不絕地說粗話。
那人顯然不知道宏捉鬼的這個毛病。一時間氣得臉色鐵青,兩眼噴火,一雙大手也在不住輕顫。
但他終於沒有發作。
他不敢。
宋捉鬼還在胡說八道:“我就喜歡女人在幹事的時候一邊抖,一邊瞪我,……”
那人拚命忍著怒火,咬牙切齒地道:“鄭願在哪裡?”
宋捉鬼答得十分乾脆:“不知道!”
那人霍地站起身,大聲道:“說!鄭願在哪裡!”
宋捉鬼涎著臉,傻笑道:“騷婆娘,你過來呀!來來來,讓我好好摸摸……‘一呀摸……”’
他居然哼起了“十八摸”。
那人實在忍不住了。在江湖上混的朋友,實在沒幾個受得了這種汙辱。
他突然一聲低吼,猛地欣翻桌子,撞向宋捉鬼。
桌子翻起的同時,他已一貓腰,揮手從靴幫裡摸出把匕首,隨著桌子衝了過去。
沒想到宋捉鬼居然沒有躲,居然就被壓在桌子下面,一雙大腳從桌下滑出,滑到那人的脛骨上。
於是那人連一聲都沒叫出來,就痛暈了過去。
他的一雙腿已經斷了。
宋捉鬼吃力地欣翻桌子,哼哼卿卿地爬了起來,搖搖晃晃地走到那人身邊,剛蹲下身子,就哇哇大吐起來。
於是一灘一灘的穢物就吐了那人一臉一身。
好一會兒,宋捉鬼才止住嘔吐,搖搖晃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