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守業和郭大全便帶著郭勤回鄉去了,只留下郭大貴照料坊子。
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
郭家怎麼也要給夏家面子,人家送禮長輩不能不在。
次則是郭大全怕二弟應付不來夏流星,特地趕回去。
夏流星乘坐精緻華貴的畫舫、攜帶幾十抬披紅掛綵的聘禮去郭家。船到綠灣壩碼頭,閃瞎了一群莊稼人的眼睛。
他們看的都是表面榮華。哪知底下的內幕。
就聽大家嘴裡紛紛議論:
“清啞算是熬出頭了。從今往後就享福了。”
“可不是,聽說那家子當大官呢。比縣太爺都大。”
“郭家這下子要大發了!”
“我就說。江明輝配不上清啞。”
“那是。”
……
待夏流星下船在人前一亮相,眾人更是傾倒。
他們心中想:嫁入大官家做妾,那人恐怕就不怎樣。年紀大是肯定的。就算不是老頭,也要有郭大全那麼大年紀才說得過去。誰知夏流星竟是這樣風流俊秀的翩翩少年,滿腹詩書的模樣,怎不叫人羨慕嫉妒恨!
夏流星對這情形很滿意,當下命奏鼓樂,抬著聘禮上郭家。
他也不嫌棄村路坎坷,走在隊伍最前端,沿途引得綠灣村男女老幼都來觀看,一直追到郭家院門口;連雞狗都攆著隊伍跑,因為一路上喜婆子大把撒彩紙包裹的糖球兒、點心塊兒。
郭儉也跑出來看了一回熱鬧。
看過心想,小姑的夫婿果然越換越好。
郭勤回來了,拽他進內院找清啞和巧兒。
清啞正在織機房,手裡拿著硬筆和本子,蹲在織機旁盯著那連桿支架苦思,想如何才能將這木製機械弄活了,乖乖地幫她把毛巾給織出來。
外面鼓樂喧天,她充耳不聞。
郭勤兄妹三個進來,叫“小姑。”
清啞方才驚醒,站起來對郭勤道:“勤兒回來了。”
郭勤笑道:“回來了。爺爺和爹也回來了。”
說完看著清啞有些遲疑,不知要不要提夏流星其人。
郭儉已經搶著道:“夏叔叔也來了。送聘禮。好多呀!”
郭勤忙搗了他一下,示意他別說,一面偷瞄清啞反應。
清啞卻若無其事,走到桌邊坐下。
郭儉還不知覺,跟到她身邊問:“小姑,這個換了還換嗎?”
清啞轉頭,奇怪地問:“換什麼?”
郭儉道:“小姑的女婿。換了夏叔叔,還換不?”
郭勤急忙呵斥弟弟:“你別亂說!”
他大約知道一些這件親事的內幕,半懂不懂的,覺得弟弟不該在小姑面前提這話,但究竟怎麼回事,他也糊塗的很。
巧兒也糊塗,也想問呢,見郭勤這樣,忙機靈地把話縮了回去,謹慎地看著清啞,看她怎樣對郭儉,自己也好隨機應變。
郭儉撅著嘴,委屈地看著清啞。
清啞瞅著小侄兒,很想給他一巴掌。
可想想他不過是天真稚子,不是有心的,自己從張福田換到江明輝,又從江明輝換到夏流星,他看糊塗了,覺得這個也靠不住,所以才問還換不換。
小孩子不懂事,她可不能任由他們瞎想,得解釋清楚。
於是,她認真對他們三個道:“這個姓夏的不是小姑夫婿。”
巧兒見清啞回答了,忙問:“那還送禮?”
清啞道:“這是暫時的。過渡的。”
這回,連郭勤都一臉疑惑地看著她,希望她解釋。
清啞想這不好解釋,得用個形象點的,於是費力地說道:“過渡的,就是……好像搭船過河,過了河就下船了。不像咱們自己家的船,天天要用,能用好多年,一輩子。”
郭勤恍然大悟,興奮道:“對了!爹和娘就過了好多年。”
清啞讚賞地對他點頭。
巧兒領悟力極高,忙道:“那這個夏叔叔也要換?”
清啞堅定地說:“要換!時候到了就下船!”
郭儉關心聘禮,忙問:“下船了,禮退不退?”
郭勤道:“當然退!誰稀罕他臭東西!你不許碰他東西!”
他這會子完全明白過來了。
郭儉和巧兒齊刷刷點頭。
清啞怕小孩口沒遮攔,又叮囑他們不得在外說這事。
巧兒就問幹嘛不現在把他趕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