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水面蕭瑟的枯荷,彈起了《迢迢牽牛星》。
郭守業和吳氏在旁陪她。
她要他們走,她並不害怕。
可是老兩口哪裡放心,一直陪在旁邊。
清啞也就隨他們去了。
她心裡有些傷感。在城裡待了幾個月,世事滄桑變幻,再一次打破她人生的平靜。就算和江明輝退了親,她也不能對他的死無動於衷。兩世的感悟糅合在一起,化為琴音從她指尖流瀉出來。
她一遍又一遍地彈著同一首曲子。
聚散都是緣,不管怎樣,曾經的過往不能抹煞。
她真心希望江明輝若真有魂靈,聽見這曲子能有所領悟,能看開,能放下……
纖雲弄巧,飛星傳恨,銀漢迢迢暗渡。
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
柔情似水,佳期如夢,忍顧鵲橋歸路。
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水閘另一邊,韓希夷聽著琴曲,目光迷離,喃喃低吟。
他聽得出她的哀傷,很想陪在她身邊。
夏流星雙眸閃閃,好像夜空中的星子,注視著水閘那邊不知盡頭的深處,想看清那個人……
謝吟月感受到曲中包含的情感,心慌慌的,四下搜尋。
他藏在哪個角落聽琴呢?
雖然天上只有一彎月牙,雖然滿天繁星也照不明田野,但附近水面依舊一覽無餘,除了他們的大船外,再無一隻哪怕是小小的烏篷船。
只有她記掛方初,那些人都只顧聽琴去了。
她見了這個情形,只覺心兒抖索不停,再難淡定。
不知想起什麼,她看著夏流星笑了,微聲道:“盡情彈吧!”
水閘那邊的琴聲持續了半個多時辰,方才停了。
夜寒霜重,吳氏見清啞只是不停彈,心裡焦急,又不敢就叫她別彈了。忍了又忍,彷彿煎熬了一晚上那麼久,她才上前斟酌勸道:“清啞,咱別彈了。明輝要是在,也捨不得你在外面喝冷風。他最是疼你的……你要凍病了,他不更放不下了。”
郭守業也忙道:“就是,明輝那娃懂事,都知道。”
清啞撥下最後一個音符,停住手,這才發現指頭冰冷,有些僵了。若非連續不斷地彈奏,這時再讓她重新彈,只怕再難下手。
聽嫋嫋尾音消失在夜空下,她看著昏黑的水面不語。
吳氏雙手握住她冰涼的手,低聲道:“回去吧。”
清啞點點頭,道:“好。”
臨去前,再看一眼水面,彷彿那裡停著烏篷船,那個少年站在船頭向她揮手,喊“小妹!”不知是來了,還是離去。
她雙眼痠澀不已。
如果成長的代價是付出生命,她會阻止。
因為,她早原諒他了!
郭守業喊郭大有來搬東西,吳氏伴著清啞走回去。
等東西都收拾乾淨了,吳氏又過來,對著那水雙手合十低聲禱告:“明輝,大娘知道你是好娃兒,從先我可是當你兒子一樣待的。那件事……大娘後來也沒怪你了。可誰能想得到呢,那天打雷劈的竟這樣害你!我們也都為你難過。他們都死了,你就放心地走吧,別再……念著我們清啞了。我的意思呢,是你早投胎早做人,不是嫌棄你……”
她嘀嘀咕咕說著,說完了還對水上揮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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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5章 相見
一個小身影跑過來,是巧兒。
她聽了奶奶的話,趴在地上對著水連磕了三個頭,“明輝叔叔,你別總跟著我小姑了。我和哥哥燒了那妖精的房子,幫你報了仇……”
吳氏驚得魂飛天外,一把捂住她的嘴。
“別亂說!”她壓低聲音喝道。
巧兒醒悟過來,一聲不敢吭,仰著小腦袋對奶奶點頭。
吳氏見她不吱聲了,才放開她。
接著,低聲囑咐她不可亂說。
巧兒微聲道:“我對明輝叔叔說的。”
目光看向吳氏身後。
吳氏忽覺渾身寒毛豎起,戰戰兢兢地問:“你……你看……什麼?”
巧兒抬手指道:“明輝叔叔!”
吳氏聲音都變調了,道:“在在在……哪兒?”
那腳就像釘在地上,死也不敢轉身回頭。
巧兒道:“坐船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