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問:“崔家那兩個人怎樣了?”
方初道:“流放了。”
那兩人雖是閒話,卻誣陷主母殺人,根據大靖律法,以反坐定罪;她們又是奴僕,以奴欺主,罪加一等,判得比謝吟月當年還重。
清啞一愣,沒想到判這樣重,有些不安。
方初道:“你不用內疚,是崔嵋不讓她們活。”
崔嵋去大理寺前,被崔老夫人叫去過,他到公堂便請蔣大人將這兩個誣陷主母的奴才按律處置,而那兩人也供認不諱,沒有攀扯其他人,這其中原因並不難猜,他們家人的性命前程都捏在崔家手中。
方初又道:“想害人,就要承擔後果。今天她們若得逞,死的就是林表妹。方家和玄武王勾結的案子又要翻轉,死更多人。”
清啞點頭道:“她們背後肯定有人指使。”
方初目光幽深,輕輕道:“她……有人對付!”
夜深了,兩人才從書房出來,清啞緊了緊披風,說“好冷”,方初忙攬住她,道“要下雪了”,細妹等人悄然跟在後面。
清啞發現牆那邊有燈光,是幽篁館抱廈耳房透出的。
方初也看見了,道:“是方制。”
方制的房間內還亮著燈。
燈下,桃花眼的美男正站在桌前專注作畫,目光明亮,嘴角含著淺笑,手中筆如被神奇力量牽引,完全沉浸在奇妙的意境中。
一氣呵成地畫完,他擱下筆,仔細端詳。
看一會,他放鬆坐下,靠在椅內出神。
說出神,不如說發呆,因為他時而微笑,時而沉思,時而皺眉,時而自信地挑眉,做出種種神情,像個傻子一般。
最後,他撐在桌上,雙手託著下巴,痴痴地看那燈火。
外面冷風吹的竹葉沙沙響,他愣是聽出了詩意,覺得“夜深風竹敲秋韻,萬葉千聲皆是情”,絲毫不覺現在是冬天了。
詩意湧來了,自然要作詩。
他便又拿起筆,如行雲流水般寫起來。
也不知過了多久,眼看蠟燭將盡。
他感覺有些餓了,可不想叫丫鬟。
被丫鬟伺候長大的他頭一次嫌棄丫鬟礙事,覺得她們進入這屋子,就好像闖進了他的私密空間,會攪擾他的安靜和窺視他的秘密。
他便忍著餓,自己去找蠟燭。
次日一早,方初和清啞一齊來到幽篁館抱廈展廳,剛在桌邊坐下,方制穿得整整齊齊的走來,躬身道:“大哥,大嫂,昨天老師交代弟弟,將這批畫稿和衣服送去去仁王府那邊展示。”
說完,便安靜地等長兄長嫂示下。
方初點頭道:“去吧。”
清啞隨意掃了方制一眼,目光一頓。
咦,騷包美男今天好像有些不一樣呢。
大冬天的,方制穿著天水碧的錦袍,外面繫著同色披風,淺淺青青的顏色配著他如畫容顏,好像飛在秋日晴空下的大雁。
秋高,氣爽,大雁,展翅!
方制承受不住大嫂注目,靦腆垂眸,長睫毛蓋住桃花眼。
清啞只是好奇他的變化才看住了,方初心裡不舒服起來,把臉一板,端著大哥的架子對方制道:“早些回來,別在外惹事!”
方制忙答應“是”,遂優雅轉身,走了出去。
少時,方初和清啞一道去前面見許翰林等人。
清啞是女子,行的又是商賈之道,雖有公開織布機的功勞,獲得朝廷嘉獎,但要想贏得文人士子的青睞和尊敬卻不容易。
清啞如今卻在士林中口碑極佳。
這取決於以下幾點:
首先,她本身就是極高雅的人,擁有高超的琴藝和方初相知相愛的感情,聯手操琴冠絕古今,是眾人眼中的神仙人物。
其次,她具有極高的藝術素養,織出如畫錦繡,卻能不被金錢所惑,慷慨以利天下,其德行操守征服了以儒學治世的文人,他們認可她和方初,將他們夫妻劃歸自己那個圈子。
最後,便是方初經營幽篁館樹立起來的良好口碑。
幽篁館極受文人士子推崇,方初在他們面前,從不掩飾自己賺錢的想法。他說道,君子愛財取之有道,關鍵在這個“取之有道”上。他開的是鋪子,又不是善堂。再者,不掙錢,怎有能力為大家提供這樣一個優雅的去處呢?
這話沒有讓文人們反感,都覺他坦蕩。
他們私下議論,覺得馮尚書太不知世務,革新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