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就光顧打牌啦?”
盧晨光好奇地問:“我8點看晚間新聞沒見有什麼動靜呀。”
“鑫昌公司的江勇被殺了。”左昀得意揚揚地以先知的姿態宣佈,“就是在你們市委大院裡被殺的哦,我聽說。”
劉幼捷吃驚地眨眨眼睛:“不會吧,你聽誰說的呀?”
“滿大街人都在說呀。”左昀很不滿地拿手點一點父親,“哈,你們這四個大官僚。”
左君年揚了揚眉毛,不置可否,不緊不慢地問:“滿大街人都怎麼說呀?”
“說江勇是個大壞蛋,罪有應得。”左昀毫不猶豫地說,“我大致聽了一下,他可真是沒少幹壞事,從計程車到酒吧、浴室、歌舞廳,但凡第三產業就沒有他不收保護費的!聽說全城除了賣豬肉的不怕他不交保護費,其他凡是有門面開店的都歸他管。人家說,‘工商稅務都沒用,公安城管是飯桶,找你找他,不如找江勇’……”她眼珠一轉,落到了盧晨光臉上,“這種特大黑惡勢力的代表,我們當記者的可不可以去採訪曝光呀?”
“不行!”左君年斷喝。
“你瘋啦!”劉幼捷剛才還邊聽邊笑,一下子嚴厲起來,“這些沒影子的事,你到哪裡去訪?”
左昀不高興地拉長了臉,身體朝後一仰,靠到了書櫥上,書櫥的木門悽慘地呻吟了一聲,她也不管,求援似的看了程怡一眼。
程怡卻少有地嚴肅起來,聲音雖然還是緩慢的,態度卻也異常鄭重:“這些事情,都是街坊裡捕風捉影的傳說,你身為記者,要寫到紙上就得對每個字負責,這些說法,你從哪裡去取證?從哪裡去核實?一個不好,就會惹火上身。說輕了,是報道嚴重失實,說重了,江勇的家屬可以追究你的誹謗罪。”
盧晨光見左昀緊緊地抿著嘴,一臉的不服氣,趕緊打了個圓場:“再說了,即使有這類的報道,也是要市委宣傳部統一口徑,先定調子,然後再組織班子去寫的。你放心好了,要是江勇真是罪有應得,法律遲早會給個說法,到時候我們組班子大寫特寫,第一個就先抽調你來寫,好不好?”
左昀瞄了瞄慍怒的母親和皺著眉頭的父親,又看了看程怡和盧晨光,舔了舔嘴唇,壞壞地睞起一隻眼,小貓似的貓到程怡背後,在他耳後竊竊說了一句,程怡莞爾一笑,愛憐地拽了一下她腦後的辮子:“死丫頭,快去睡覺了,大人的事你少管。”
左君年不滿道:“這死丫頭又裝神弄鬼了。”
程怡嘿嘿笑著說:“也沒說什麼,我們打完這把牌就散吧,來,聯對調主!”朝桌上丟下JJQQ的聯對。
左君年大叫一聲:“我主上一對K,你怎麼看得到的?一定是那個死丫頭剛才說了!”
左昀早溜進了自己房間,碰上門。她的臥室和全家的裝潢一個風格,素淨到極點:拼木地板、小書櫥、電腦桌、一張方椅和一張木床,惟一能夠讓人看出是女孩子房間的地方,就是她自己挑選的牆紙,粉色的底子上盛開著一叢一叢的玫瑰花苞,濡染著霞光般的緋紅。她開啟電腦,在桌前坐下,手指十分纖細靈活,一雙手翅膀似的撫在鍵盤上,螢幕藍了,進入桌面,她建立起一個文件,若有所思地沉吟著,手指微微彈動、張合。良久,她下決心地咬住了嘴唇,手指頭像賓士的鹿群衝進無垠的草場,在鍵盤上跳躍起來。
一行黑體的標題出現在螢幕上:《白綿:拆遷背後的黑幕》。
標題雖然列出來了,但要寫下去,還真像程怡所說的那樣,這些查無實據的事,還真沒辦法下筆,當小說寫可以,但要當做新聞寫的話,五個“W”,一個都不齊全。趙根林零零碎碎的講述雖然肯定都是真事兒,卻還只是轉述,如果要寫成令人信服的報道,還真不容易。
憤怒(1)
程怡的好習慣是從青少年時期養成的,早睡早起,即使偶爾睡晚了,也還是會在天色微明時醒來。他不像左君年生活起居十分隨意,左君年在省委機關突擊熬材料熬習慣了,忙起來三天三夜不睡也頂得住,但一睡下去不到日上三竿不會起床。白綿市的幹部們最不怯的就是程怡,他來白綿快7年了,沒發過一次火,也沒批評過一個人,雖不是笑臉常開,卻始終神色平和、和藹可親,新進機關的青年幹部說,程市長很像大學的導師,不太像官員,實際上他也確實是某大學的碩士——科班3年讀出來的,不是什麼函授文憑。程怡聽說了,不以為然地說:“豈有此理,黨的幹部就不能有教授氣質啦?幹部知識化難道是白說的?”他調到白綿市後,住在機關宿舍小區,因為離市委市政府大院很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