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找過他?”
左昀望著馬路遠處的燈:“嗯。”
賀小英誇張地叫喊起來:“好呀,你揹著我單獨去找他,真不夠意思呀!”
左昀卻沒笑,賀小英“噗”的吐了口氣,抱怨道:“沒意思,每次你說笑話我都笑,可無論我怎麼逗你,你都不笑。”
左昀抿了下嘴,輕輕莞爾:“別逗了。我們還是說正經的吧——我到現在還是不能原諒趙根林。他……對不起我們,更對不起自己。”
過路的行人掠過這一對青年男女,目光都繩子一樣在他們身上繞上一圈,他們身材外貌如此登對,而行走間流動的默契構成了特別的氛圍,像孫悟空的金箍棒劃出來的一個圈子,把他們兩個從芸芸眾生裡單獨圈了出去。
而在7年前的綿湖中學裡,賀小英也曾無數次這樣和左昀並肩行走——
他,左昀,趙根林。他,趙根林,左昀。
有時候趙根林走在中間,有時候左昀走在中間,但賀小英一直在最左邊。
大學裡賀小英查過資料。喜好傾訴的人喜歡走在右邊,有控制慾的人喜歡走在中間。習慣在左邊的人,往往是很好的傾聽者、服從者、協作者。資料還說,喜歡控制的人最好找喜歡服從的人做配偶,關係會比較穩定。但左昀沒選擇他。左昀喜歡趙根林嗎?他看不出來。這小丫頭太聰明瞭,小小年紀就會隱藏感情。更要命的是,她不僅會隱藏,還會迴避。中學時沒有機會追求她,大學時她索性不再和他聯絡。
左昀沒吃晚飯,看樣子賀小英也沒吃。兩個人都忘記了飢餓這件事。神情恍惚地朝前走著,像在夢遊,又像兩個走錯了時空的人,馬路簡直就是一條時間隧道,盡頭就是7年前的綿湖中學校園。
白綿市風景最好的地段在綿湖。綿湖也是這塊平原上最大的湖泊,湖水三面是城,一面臨山,山雖不高,風景極幽。山腳下除了白綿市綿湖中學,再無第二家建築,綿湖中學在明朝就是一所書院故址,而追溯起來,該書院出過好些儒學大家,都在歷史教科書上掛著號。但他們具體有哪些著書立說——白綿市只有極個別的人能說上來。
書包 網 。 想看書來
同學少年(2)
離開中學已經4年,但東城區的格局似乎沒什麼變化,一過9點,衚衕裡燈光俱滅,人聲已悄。他們對這些蜘蛛網一樣的衚衕瞭如指掌,閉著眼睛也能找到最近的通往學校的路。
兩人默不作聲地走著,左昀走路還是那樣踢踢踏踏,靠近牆的那一隻手,無意識地張著,指尖在顏色曖昧的白底子牆面上,若即若離地划著。
遠遠的汽笛聲響了起來,越過湖面在狹小的巷子裡,像一個幽靈,閃了過去。
賀小英掃了左昀一眼。許多次,他們在回校的路上,都聽到過汽笛。那是白綿港口最後一班汽船開出。左昀每一次都會悵惘地說:“聽到這聲音,就想起時間。”
但這一次,她沒再說時間。
衚衕的盡頭是綿湖的大堤,沿著大堤繞小半圈兒,就到了學校的正門了。
左昀看看賀小英:“他就在那裡?”
賀小英點點頭。
湖堤繞過綿湖中學的圍牆,一直延伸到校園裡。為了防止學生從這裡偷偷爬過去,圍牆一直延伸到水裡兩米遠。左昀和賀小英沿著圍牆走了一圈,才發現大約翻牆出校的人太多,校方察覺了,不僅加高了圍牆,還在牆頭上沿線插上了密密麻麻的玻璃渣。學校的大門也改建了,清式的古舊門樓拆毀了,建成一段花崗岩石砌就的矮牆,牆面刻意保留著石頭的粗礪,中間鑲嵌著四塊光滑的漢白玉,刻了四個字:“綿湖中學。”落款:“齊大元。”
左昀嗤笑一聲:“真是好笑。”
賀小英不明所以:“又怎麼了?”
左昀朝那矮牆揚一揚下頜:“齊大元是誰呀!”
這話語意不明,賀小英認真解釋道:“齊大元不是市委書記嗎?”
左昀又笑道:“當代草聖的字在前,他齊大元是個什麼東西,也題得下去筆!”
賀小英嘻嘻笑了:“你還是這個脾氣。管他啦,現在都是這樣的,哪個是大老闆哪個牛X,寫得好不好,又有啥要緊。”
左昀嘿嘿笑了笑:“改天要是這個人失勢了呢?是不是還要鑿了再換?”
賀小英看見門房裡走出人來,朝他們張望,趕緊拉了左昀一把:“走了,走了。”
兩人一直走到圍牆的盡頭,再過去盡剩下陡峭的山崖了,這邊山崖並不太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