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昭煜炵終於出現在北疆的戰場上,並且率軍獲得了一次大捷之後,聽到這個訊息的老夫人與昭夫人當即便精神了許多,病也不藥自愈了三分。老夫人甚至都能夠下得床來,不顧下人們的勸阻在小佛堂裡畢恭畢敬地上了三炷香才了事。
裴馨兒也覺得自己肩上的擔子彷彿一瞬間輕了許多,臉上也開始露出久違的笑容來。將軍府裡低沉的氣氛一掃而空,下人們走路都帶著風,私底下暢想著當昭煜炵凱旋班師之後可能帶來的新的榮耀,在這麼威風的府中做事,走出去都覺得自己高人三分!
不過也不知皇帝他們在打什麼算盤,原本想象中摧枯拉朽一般的戰事並沒有出現。昭煜炵在北疆穩紮穩打、節節勝利,雖然緩慢但卻一步步侵蝕著北戎的勢力,偶爾聊起的時候,久經陣仗的老夫人便唸叨了兩句阿彌陀佛,言道這樣的情形才是正常。那種摧枯拉朽一般的勝利看上去或許好看,卻不免有著根基不穩的顧慮,說句不好聽的,勝得快、怕是敗得也快,還不如不勝。
裴馨兒在旁聽了一兩句,倒也覺得正是這麼個理兒,覺著又學到了一些兒。
日子很快就到了年底。今年的年關,由於邊疆戰事的緣故,京城裡的年節氣氛也並不是很濃。尤其是將軍府裡,因為當家人不在,又出了各種各樣的事情,便只照往常的慣例準備了年禮,送到各家各府上去了事。而一些額外的宴請拜帖之類,因為老夫人和昭夫人的身體終究還沒有大好,便也無人應承,全都推拒了。
然而一般人家的帖子可以推,唯有一個地方的筵席是絕對推不掉的,那就每年年終時分的宮宴。按照規矩,每年的這個時候,各家各戶五品以上的大人們,以及五品以上的誥命們,都必須按品大妝之後進宮赴宴,體現一把君臣相得的其樂融融,彰顯一把太平盛世的安泰景象。
老夫人乃是超一品的誥命,昭夫人也是一品誥命夫人,按理也是應該出席的。雖然年前出了敦哥兒的事兒,將軍府辦了喪事,但她們兩人都是長輩,斷沒有長輩為晚輩守孝的道理,這趟本是跑不掉的。但皇后念及兩人病體未愈,便免了她們這番折騰。又云難得一年的宮宴,要取個好兆頭,昭家乃是皇帝的股肱大臣,沒個進宮說話的人終究是不妥,竟特別開恩讓裴馨兒代為入宮赴宴。訊息一傳出去,倒是引起了一番側目。
那裴馨兒說到底不過是個妾室,身上沒有任何誥命,這都能得到進宮赴宴的資格,可見皇帝和皇后對昭家是如何的厚待,怎不讓人眼紅呢?心思簡單些的,難免羨慕嫉妒恨著,有些心思深些的,便暗地裡想著皇家如今如此捧著昭家,待日後尾大不掉了,賞無可賞的時候,怕是又另有一番波折。
這些人的小心思卻是跟裴馨兒無關的。她如今被人破例的事情多了,倒也見怪不怪了。總之不是她自己挖空心思、汲汲經營得來的榮耀,別人賞了,她還能推了不成?況且這是皇帝和皇后給昭煜炵面子,她算是哪棵蔥?若是自己把自己擺得太高,還不笑掉人的大牙?!
老夫人和昭夫人也沒多說什麼,總之雷霆雨露均是君恩,皇家要給自家做面子,沒說往外推的,也不敢推。索性裴馨兒進宮也不是一次兩次了,對宮裡面的熟悉不比自己婆媳倆差,所欠缺的不過是一些王公大臣們之間的隱秘,這家跟那家不對付、那家跟這家淵源深厚之類的,便由昭夫人重點給她普及了一遍,到了宮宴的時候,便讓她獨自一人進宮去了。
裴馨兒倒是感覺得到,打從昭煜炵失蹤的訊息傳來開始,老夫人和昭夫人對她的態度就變了許多,從原來的漠不經心,到現在和藹了不少。她只當是幾人終究有了那麼一絲所謂共患難的交情,倒也並不記掛在心上。
穿上趕製出來的精美衣裳,她坐著馬車來到宮門口,又由小太監一路引到皇后設宴的鐘繯宮,她並沒有跟那些外命婦們一起進宮,既是避免了她一個沒品級的混在一堆有品級的人中的尷尬,也是又一次皇后賞的臉面。因此當她一個穿著玫紅色衣服的女人坐在一堆大紅色誥命服的外命婦中間,雖看上去很是扎眼,卻也沒有人不識相地過來挑釁,最多就是無視罷了,反而有些品級比較低的,或是平日就跟她有些交流的相熟的人家的命婦跟她搭話。
酉時三刻,宮宴正式開始了。皇后扶著一個人緩緩走進來,所有人皆俯跪磕頭,裴馨兒也夾雜在她們中間,只看到兩條明黃色金碧輝煌的衣裙從自己眼前飄過,不由就是一愣。不一會兒,便聽皇后的聲音響起,道:“眾位都平身吧,快坐。”
一干人等這才敢站起身來,紛紛謝過皇后,然後規規矩矩地坐在自己的位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