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良。這些將領們到張園來,已和從前進紫禁城時不同,他們不用請安叩頭,我不用賞朝馬肩輿,他們只給我鞠個躬,或握一下手,然後平起平坐。我給他們寫信,也不再過分端皇帝架子。我和奉軍將領交往的親疏,決定於他們對復辟的態度。最先使我發生好感的是畢庶澄,因為他比別人更熱心於我的未來事業,什麼“人心思舊”、“將來惟有帝制才能救中國,現在是群龍無首”,說的話跟遺老遺少差不了多少。他是張宗昌的一名軍長,兼渤海艦隊司令,曾請我到他的軍艦參觀過。我對他抱著較大的希望,後來聽到他被褚玉璞槍斃的訊息時,我曾大為傷感。他死後,我的希望便轉移到了張宗昌身上。
張宗昌,字效坤,山東掖縣人。我在天津見到他的時候,他有四十多歲,一眼看去,是個滿臉橫肉的彪形大漢,如果一細看,就會發現這個彪形大漢的紫膛麵皮上,籠著一層鴉片中毒的那種青灰色。他十五、六歲時流浪到營口,在“寶棚”當過賭傭,成天與地痞流氓賭棍小偷鬼混,在關東當過鬍匪的小頭目,以後又流落到沙俄的海參崴,給華商總會當門警頭目。由於他揮霍不吝和善於逢迎勾結,能和沙俄憲兵警察緊密合作,竟成了海參崴流氓社會的紅人,成了包娼、包賭、包庇煙館的一霸。武昌起義後,南方革命軍派人到中俄邊境,爭取鬍子頭目劉彈子(王雙)投效革命,雙方談判成功,將劉部編為一個騎兵團,授劉為騎兵團長。張是中間的介紹人,一同到了上海,不知道他怎麼一弄,自己成了革命軍的團長,劉彈子反而成了他下面的一名營長。“二次革命”爆發,他投了反革命的機,以屠殺革命軍人之功,得到了馮國璋的賞識,當上了馮的衛隊營營長,以後層層運動,又得到了十一師師長的位置。不久在江蘇安徽戰敗,逃亡出關,投奔張作霖,當了旅長。從此以後,他即借奉軍之勢,從奉軍進關那天起,步步登高,由師長、軍長而山東軍務督辦、蘇皖魯剿匪總司令,一直做到了直魯聯軍司令,成了割據一方的土皇帝。由於他流氓成性,南方報紙曾給了他一個“狗肉將軍”的綽號,後來看他打仗一敗即跑,又給了他一個“長腿將軍”的別名。
一九二八年四月二日,在蔣介石和張學良夾擊之下,張宗昌兵敗灤河,逃往旅大,後來又逃到日本門司,受日本人的庇護。一九三二年他以回家掃墓的名義回到山東,暗地裡運動劉珍年部下倒戈,打算以倒戈隊伍為基礎,重整旗鼓,奪取當時山東省主席韓復榘的地盤,恢復其對山東的統治。一九三二年九月三日,他在濟南車站被一個叫鄭繼成的當場打死。這位兇手自首說是為叔父報仇(他的叔父是被張宗昌槍斃的馮玉祥部下軍長鄭金聲),實際是山東省主席韓復榘主使下的暗殺。據說張被打死後,他的屍首橫在露天地裡,他的秘書長花錢僱不到人搬運他的屍體,棺材鋪的老闆也不願意賣給他棺材,後來還是主持謀殺的省當局,叫人收了屍。這個國人皆曰可殺的惡魔,曾是張園的熟客,是一個被我寄託以重大希望的人物。
我在北府時,張宗昌就化裝來看過我,向我表示過關心。我到天津後,只要他來天津,必定來看我。每次來都在深夜,因為他白天要睡覺,晚上抽了大煙,精神特別足。談起來,山南海北,滔滔不絕。
一九二六年,張吳聯合討馮,與馮軍激戰於南口,馮軍退後,首先佔領南口的是張宗昌的隊伍。我一聽到這個好訊息,立刻給張宗昌親筆寫了一封半信半諭的東西:
字問
效坤督辦安好
久未通訊,深為想念,此次南口軍事業已結束,討赤之功十成八九,
將軍以十萬之眾轉戰直魯,連摧強敵,當此炎夏,艱險備嘗,堅持討逆,
竟於數日內,直搗賊穴,建此偉大功業,挽中國之既危,滅共產之已成。
今赤軍雖已遠颺,然根株不除,終恐為將來之患,仍望本除惡務盡之意,
一鼓而蕩平之,中國幸甚,人民幸甚。現派索玉山贈與將軍銀瓶一對,
以為此次破南口之紀念,望哂納。
漢卿、芳宸、蘊山①均望致意
①索玉山是前禁衛軍的團長,漢卿是張學良,芳宸是李景林,蘊山是褚玉璞。
丙寅七月十三日
我得到張宗昌勝利的訊息,並不慢於報紙上的報道,因為我有自己的情報工作。有一些人為我搜集訊息,有人給我翻譯外文報紙。我根據中外報紙和我自己得到的情報,知道了張宗昌的勝利和聲勢,簡直是令我心花怒放。我希望張宗昌得到全面勝利,為我復辟打下基礎。但是這位“狗肉將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