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條、清室之宗廟陵寢永遠奉祀,由民國酌設衛兵妥為保護;
第五條、清室私產歸清室完全享有,民國政府當為特別保護,其一切
公產應歸民國政府所有。
中華民國十三年十一月 日
老實說,這個新修正條件並沒有我原先想象的那麼可怕。但是紹英說了一句話,立即讓我跳了起來:“他們說限三小時內全部搬出去!”
“那怎麼辦?我的財產呢?太妃呢?”我急得直轉,“打電話找莊師傅!”
“電話線斷,斷,斷了!”榮源回答說。
“去人找王爺來!我早說要出事的!偏不叫我出去!找王爺!找王爺!”
“出不去了,”寶熙說,“外面把上了人。不放人出去了!”
“給我交涉去!”
“嗻!”
這時端康太妃剛剛去世不多天,官裡只剩下敬懿和榮惠兩個太妃,這兩位老太太說什麼也不肯走。紹英拿這個作理由,去和鹿鍾麟商量,結果允許延到下午三點。過了中午,經過交涉,父親進了宮,朱、陳兩師傅被放了進來,只有莊士敦被擋在外面。
聽說王爺進來了,我馬上走出屋子去迎他,看見他走進了宮門口,我立即叫道:
“王爺,這怎麼辦哪?”
他聽見我的叫聲,像捱了定身法似的,粘在那裡了,既不走近前來,也不回答我的問題,嘴唇哆嗦了好半天,才進出一句沒用的話:
“聽,聽旨意,聽旨意……”
我又急又氣,一扭身自己進了屋子。後來據太監告訴我,他聽說我在修正條件上籤了字,立刻把自己頭上的花翎一把揪下來,連帽子一起摔在地上,嘴裡嘟囔著說:“完了!完了!這個也甭要了!”
我回到屋裡,過了不大功夫,紹英回來了,臉色比剛才更加難看,哆哆嗦嗦地說:“鹿鍾麟催啦,說,說再限二十分鐘,不然的話,不然的話……景山上就要開炮啦……”
其實鹿鍾麟只帶了二十名手槍隊,可是他這句嚇唬人的話非常生效。首先是我岳父榮源嚇得跑到御花園,東鑽西藏,找了個躲炮彈的地方,再也不肯出來。我看見王公大臣都嚇成這副模樣,只好趕快答應鹿的要求,決定先到我父親的家裡去。
這時國民軍已給我準備好汽車,一共五輛,鹿鍾麟坐頭輛,我坐了第二輛,婉容和文繡、張璧、紹英等人依次上了後面的車。
車到北府門口,我下車的時候,鹿鍾麟走了過來,這時我才和他見了面。鹿和我握了手,問我:
“溥儀先生,你今後是還打算做皇帝,還是要當個平民?”
“我願意從今天起就當個平民。”
“好!”鹿鍾麟笑了,說:“那麼我就保護你。”又說,現在既是中華民國,同時又有個皇帝稱號是不合理的,今後應該以公民的身分好好為國效力。張璧還說:
“既是個公民,就有了選舉權和被選舉權,將來也可能被選做大總統呢!”
一聽大總統三個字,我心裡特別不自在。這時我早已懂得“韜光養晦”的意義了,便說:
“我本來早就想不要那個優待條件,這回把它廢止了,正合我的意思,所以我完全贊成你們的話。當皇帝並不自由,現在我可得到自由了。”
這段話說完,周圍的國民軍士兵都鼓起掌來。
我最後的一句話也並非完全是假話。我確實厭惡王公大臣們對我的限制和阻礙。我要“自由”,我要自由地按我自己的想法去實現我的理想——重新坐在我失掉的“寶座”上。
我的前半生……十一 在北府裡
十一 在北府裡
我說了那幾句漂亮話,匆匆走進了國民軍把守著的北府大門。我在父親的書房裡坐定,心想我這不是在王府裡,而是進了虎口。我現在第一件要辦的事,就是弄清楚究竟我的處境有多大危險。我臨出宮以前,曾叫人送信給宮外的那些“股肱之臣”,讓他們從速設法,營救我逃出國民軍的掌握。這時,不但他們的奔走情形毫無訊息,就連外邊的任何訊息也都無法知道。我很想找人商量商量,哪怕聽幾句安慰話也好。在這種情勢下,我的父親讓我感到了極大的失望。
他比我還要驚慌。從我進了北府那一刻起,他就沒有好好地站過一回,更不用說安安靜靜地坐一坐了。他不是喃喃自語地走來走去,就是慌慌張張地跑出跑進,弄得空氣格外緊張,後來,我實在忍不下去了,請求他說:
“王爺,坐下商量商量吧!得想想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