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53部分

眼,“那麼你為什麼還要寫?”

我正在吶吶然,不知說什麼是好,他卻把自來水筆的筆帽套好,收拾著桌上的紙張和書本——有厚厚的偽滿的《年鑑》、《政府公報》,顯然是不再需要我的答案。這次訊問是他用這句話結束的:

“無論對人對己,都要實事求是。”

我望著這個比我年齡小十幾歲的人,沒有話說。我從心底承認了他的話。因為我就害怕著別人給我編造和誇大呀。

我走出訊問室,心底驀地冒出一個問題:“是不是每個訊問員都是像這小夥子似的認真呢?倘若有一個不是這樣,而正巧收到了誣賴我的檢舉材料,那怎麼辦呢?”

這個問題很快就得到了答案。同屋的老元后來告訴我們一件同樣的經歷。他曾按估算寫了日本從東北掠奪鋼鐵的數字,訊問員不相信,給他一支鉛筆,叫他算一算生產這些鋼鐵需要多少礦石,東北各礦年產多少礦石……。“他帶著東北資源檔案哩!”老元最後這樣說。

因此我也明白了為什麼趙訊問員的桌子上放著那些《年鑑》、《公報》之類的材料。不過工作團為了查證每件材料,使用了幾百名調查人員,花了一年多的時間,跑遍了各地城鄉,翻遍了數以噸計的檔案,這還是到了我在檢察員的總結意見書上簽字時才知道的。

我在年輕的訊問員那裡碰了一個釘子,由於他的實事求是的精神感到高興,又因自己的愚蠢而擔心他把我看做不老實的人。因此我趕緊寫了一個自我檢討書給他送去。

“情形不像很嚴重。”交出了檢討書,我這樣的想。

我的前半生……十 東北人民的災難和仇恨

十 東北人民的災難和仇恨

關於日本侵略者在東北造下的災難,我過去從來沒聽人具體地談過,也從來沒有在這方面用過心。我多少知道一些東北人民的怨恨,但是我只想到那是東北人與日本人之間的事,與我無關。歷史過去了十來年,到今天我才如夢初醒,才感覺到真正的嚴重性。

工作團的人員給我們專門講過一次,關於日本侵略者在東北罪行的部分調查結果。我當時聽了還有點疑惑。他列舉了一些不完全的統計數字,例如慘案數字,某些慘案中的集體屠殺的數字,種植鴉片面積、吸鴉片的菸民及從鴉片販賣中獲得利潤的數字,等等,都是駭人聽聞的。那些屠殺、慘案的情節更是令人髮指。我聽的時候一面感到毛骨悚然,一面卻在想:“果真是如此嗎?如果是真的,我不知道,怎麼我的弟弟、妹夫、侄子和隨侍他們也沒有人向我說過呢?”

一直到後來參加了日本戰犯的學習大會,我才不再懷疑這些血淋淋的事實。

我們這是第一次看見日本戰犯。後來從報上才知道,撫順的日本戰犯是在中國羈押的日本戰犯的一部分。根據這次大會和後來日本戰犯的釋放、宣判以及以後陸續得到的訊息,我們發現這些罪犯在學習中發生了意想不到的變化。關於這點,我後面還要說到。現在說一說這個大會。這個大會雖然有所方和工作團的人員在場,事實上是由他們自己的“學委會”組織起來的。“學委會”是在大多數日本戰犯思想有了覺悟後,自己選出來管理自己的生活和學習的組織。在這次大會上,有幾個日本戰犯講了自己的學習體會,坦白交代了許多罪行,有的人則對別人進行了檢舉。他們用事實回答了一個學習的中心問題:日本帝國主義是不是在中國犯了罪。我們全體偽滿戰犯參加大會旁聽。在那些坦白與檢舉中,給我們印象最深、使我們感到震動最大的是前偽滿總務廳次長古海忠之和一個偽滿憲兵隊長的坦白。

古海忠之是日本軍部跟前的紅人,他和武部六藏(總務廳長官)秉承關東軍的意旨,以偽滿政權的實際統治者的地位,策劃和執行了對全東北的掠奪和統治。他具體地談出了強佔東北農民土地的移民開拓政策,掠奪東北資源的“產業開發五年計劃”,毒害東北人民的鴉片政策,以及如何榨取東北的糧食和其他物資以準備太平洋戰爭等等的內幕。他談出了許多秘密會議的內情,談出了許多令人咋舌的數字;他所談到的那些政策的後果,每個例子都是一個慘案。例如一九四四年從各縣徵用了一萬五千多名勞工,在興安嶺王爺廟修建軍事工程,由於勞動與生活條件惡劣,在嚴寒中缺吃少穿,死掉了六千多人。又例如為了準備對蘇作戰,修改流人興凱湖的穆稜河河道,工人由於同樣原因致死的有一千七百多人。

我記得最清楚的是他談的鴉片政策。

一九三三年初,日軍在熱河發動軍事行動之前,為了籌辦軍費,決定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