嗎?”
老槐不知道該搖頭還是該點頭。
我爺爺便繼續說:“一個敗家子敗不了梅家,敗不了的。”書包 網 。 想看書來
大家族 第一章(10)
老槐這次點了點頭。
“可要是出上兩個就難說了。”我爺爺接著說。
這一句話又弄得老槐不知道該是點頭還是搖頭了。
最後老槐看到我爺爺的目光黯然而憂傷,這樣子真像一隻受傷了的野牛,無聲地滴落著滾燙的血。再後來老槐看到我爺爺的手揮了揮,他就出來了。
老槐出門去,當天就從地主鹿老爺那裡買了五十畝好地,那些以前被我爹辭退了的長工也重新被找回來了,老槐領著他們種小麥,忙忙碌碌,也高高興興。
梅家以前的紅火日子又回來了。這話是老槐說的,老槐說他等這種日子已經等了好幾年了,他知道梅家不會倒灶,梅老爺做人規矩,對人慈悲,所以梅家不會這麼容易垮掉的。
我爺爺也似乎有了更多的精神,他不願意每天都坐在房裡,而是讓一個年輕的下人揹著他到田地裡去,呼呼的北風颳得他鬍子和衣服呼啦啦響。忙得熱氣騰騰的老槐看見老東家,連忙勸他回去:“風大,天冷。”
我爺爺卻說:“我來看看我的地,五十畝,要不了兩年,我要讓它重新變成二百畝。”說完這些我爺爺氣還宇軒昂地問老槐:“老槐,你相信不相信?”
老槐擦擦頭上的汗,堅定地回答:“我信。”
我爺爺就笑了,笑得有些不自然,像被什麼嗆住了,咳嗽不止。
我背地裡聽到許多下人們說,老東家要東山再起了,梅家的運道還在,除了老天,誰也別想讓它玩完。
讓人最感到不安的是我們梅家的兩個女人,我奶奶因為摔了一跤,摔斷了一隻腿,整天只能躺在炕上,長吁短嘆地念叨著自己的兒子,淚流不止。而最可憐的人就是我母親了,她看起來整個人瘦了一大圈,眼眶總是黑黑的,她不怎麼吃飯,也不怎麼喝水,每天只知道一言不發地跪在我父親的靈堂前,專門等著那些香燒完,然後換上新的香。有時候我也陪著我母親跪,我想著父親死了,我和母親這下變成了孤兒寡母,忍不住掉下眼淚,而我母親卻全然不在乎身邊的我,她連看都不看我一眼。
那時候我很希望母親能轉過身摸摸我的臉,和我說句什麼,可是她沒有,她顯得很麻木,無神的眼睛目不斜視地盯著靈堂上父親的畫像。
深夜時,我奉爺爺的話去勸母親休息:“娘,該歇息了。”我爺爺和奶奶都不能下地,梅家只有十歲的我能陪陪母親。
我母親的腦袋微微動了動,然後又恢復了剛才的姿勢,她看起來就像個患了痴呆症的傻子。
母親不動,我也不走,我陪著她跪,可是我總是堅持不了多久,我在靈堂前打著瞌睡,不一會兒就栽倒在母親背上,直到一覺醒來,我才發現自己睡在床上。
我母親就那樣傻乎乎地跪了七天,誰勸也不聽,直到最後她連走路都直不起腰了,她的腳踝和小腿都腫得鼓鼓的,像是驟然間被充滿了空氣,透明得能看見裡面的青筋。
第八天我母親說話了,她彎著腰向我走來,那時候我剛剛脫掉白色孝服,不安地坐在書房的椅子上發呆。我母親不進我的書房,她只站在門邊,對我說:“兒子,你過來。”
於是我朝她走去,可是她卻走開了,她要帶我去她和我父親的臥房。在那裡,她從黑色木箱裡掏出一個紅色的棉布包袱,她把包袱放在了我面前。
我母親說:“今天,這個我交給你。”
我疑惑不解地看著她,不知道該不該伸手接過那包袱。
“你爹死了,我現在必須把它交給你了。”我母親說,她的表情很漠然,我有些害怕。後來我母親就上床了,連外面的孝服都沒脫就上了床,身子朝裡面側著。我當時想,我母親跪了七天,肯定很累了,所以她要睡覺休息,於是我悄悄地從房間裡走了出來,出門時,我還輕輕地為她關上了房門。
北風吹來,到處都是風的聲音,帶著無盡的寒氣,吵得我整夜整夜地睡不著覺。
有一天我從屋簷下走過,抬起頭看到屋簷上的燕子窩變空了,我問母親:“這些燕子呢?”
母親說:“燕子都飛走了,飛到南方去了。”
“南方?”
“是的,南方。”
怪不得很久都聽不到房簷上“唧唧喳喳”的聲音了,以前它們總是在鬧,就像要分家在打架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