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也不放過,他們把鐮刀拴在長長的竹竿上,把它們全部鉤了下來,不過想想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誰叫大家的糧倉都空了呢。
槐花被徹底鉤完了後,東山和西山還是一放學就往外跑,我就教訓他們:“以後不準亂跑。”
東山卻說:“爹,我們沒亂跑。”
我說:“那你們幹什麼正事了?”
東山看看西山,說:“我們捉蜜蜂。”
我問:“捉蜜蜂幹什麼?”
東山說:“爹,蜜蜂採蜜,我們吃它採的蜜。”
這倒是個稀奇事,從蜜蜂嘴裡搶蜂蜜吃。過了一會兒,東山用衣服捉了幾隻蜜蜂回來,小心翼翼地給了我一隻,說:“爹,蜂蜜在蜜蜂嘴裡。”
我看看東山,半信半疑,這時西山也說:“爹,你舔。”說著他雙手掐著一隻蜜蜂胖乎乎的下半身,用舌頭去舔它的嘴巴,舔完了咂吧著嘴巴,說:“爹,很甜的。”
我學著西山的樣子,繞過蜜蜂刺用舌頭去舔,可是剛等我舌頭伸出去,就感覺到了一陣劇烈的刺痛,疼得我連忙鬆了手,蜜蜂從我手裡飛了。
兩個傢伙哈哈大笑:“爹被蜜蜂蟄了。”
我被疼得直咧嘴,舌頭像被火燒一樣,連話也說不出口,好幾天沒法正常吃飯。我氣得滿院子追東山,可就是追不上。西山在一旁樂得直不起腰:“爹,是你舌頭太長了,舔到了蜜蜂屁股。”西山這小子平常看起來老實,誰知也有幸災樂禍的一面,我追不上東山,便拿西山出氣,脫掉腳上的鞋砸他:“叫你小子樂!”我不扔鞋子倒還好,扔掉了鞋子我就沒法跑了,那兩個傢伙得意洋洋地朝我做鬼臉,一邊笑我:“爹,小心再被蜜蜂蟄了腳底。”
我當時氣得臉都青了。
缺吃少糧的日子一直熬到麥子收割,那年的麥子收成還算不錯,大家肚子空了,下手便特別地快,半個月就把小麥全部收完了。這樣一來人們的日子才好了些。不過我們家的日子卻仍舊過得很艱難,家裡四口人,一個老人兩個孩子,能正兒八經掙工分的人就我一個,日子的清苦可想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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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族 第八章(1)
1
那年收了小麥之後,天氣熱得出奇,白天裡到處都是晃眼的陽光,站在村頭的大樹下朝田野裡望去,看到的盡是晃動的光暈。大家都害怕又他孃的來個大旱天氣,所以手心裡都捏了把汗。
收割完小麥再種了秋莊稼後的這段時間,我們把它叫做“忙怕”,所謂的“忙怕”,說白了就是夏收和秋忙之間的空當,一是因為地裡的秋莊稼剛長上來,除了鋤草之外再也沒多少活了,二就是因為天氣特別熱,日頭曬得大家沒法在地裡幹活。多以人們把這叫“忙怕”,那意思其實是“怕忙”,這麼熱的天,要是再像春秋兩料那麼忙的話,還不得忙出人命來。所以這段時間是大家一年到頭來稍微閒一點的時間。不過老百姓可不願意就這麼閒憋著,一般來說這個時間是大家走親戚看朋友的好機會,上午天還沒完全熱起來的時候提著東西出門,下午太陽落山前再趕回來就可以了。
農村人“忙怕”時節走親訪友還有另外一個目的,那就是說媒。那時候還不時興談戀愛,小夥姑娘們在一起幹活的時候都隔得遠遠的,實在隔不遠的時候彼此也不說話,要是誰和誰多說兩句,那一準就成了村裡的新聞。
所以,村子裡有孩子到了婚嫁年齡的人家走親戚走得最頻繁,他們一到親戚家裡,說完了地裡的莊稼和自己的牲口,便談到了自家的兒女,先是象徵性地說孩子們越來越不懂事,總是有數不盡的麻煩事情,再後來語氣一拐,又開始說孩子們長大了,眼下揪心的事越來越多。說到這裡在場的過來人就都知道說話的意思了,於是紛紛把頭聚在一起開始嘀咕,誰家的小夥姑娘長得怎麼樣多大年齡識不識字,都不放過。
那一年的“忙怕”豌豆最著急,李夏已經二十歲了,實在該說個媳婦了。何況李夏後面還有二夏,二夏和李夏只差一歲,也差不多有二十歲了,只不過二夏不用著急,二夏在同州師範學校畢業後在我們梅鎮初級中學教書,吃的是國家飯,找媳婦不用她豌豆發愁。可問題是李夏沒找到媳婦,按照規矩,二夏便不能找媳婦,我們那有句老話叫大麥不熟小麥熟,這不是倒了節氣了嘛,這可不成。我們梅堡人有我們梅堡人自己的規矩。
和二夏不同,李夏小時候一點也不喜歡讀書,小學都沒讀完就回家了,我記得那幾年我總是看到豌豆推搡著李夏,想把他往學校裡面扯,可是李夏進了學校後,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