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補考。整整用了四吊多錢,才夠得上道考。到現在想著,還是肉痛的呢。”他老子陸華園再三致謝,說:“這是你老弟的教法好,所以把這麼一個糊塗孩子都弄明白了。道考如果僥倖,那時候要好好送幾擔陳米,補補你的情。”他叔子說:“那倒不在乎此。”又說了些別的話自去。
過了數日,便是關帝菩薩聖誕,陸直鎮上,大男小女都要到關帝高去進香。這廟在王家村後樹蔭裡面,房屋甚是寬大。
到了這日,廟祝清早把地面打掃淨了,便有許多燒頭香的,一群去了一群來。到了晌午,有個王家村上的王老爹,備了副三牲,整齊了衣帽,來替關帝菩薩祝壽。住持和尚法雨,曉得是大檀越到了,趕忙出來招呼著。擺上茶盤,斟上茶,請王老爹坐下。恰好陸鵬也來了,法雨便請他陪客。二人本來認識,彼此閒談著。王老爹抹著鬍子道:“陸相公,你不日就是秀才了,我卻記得你抓周的日子,猶如在目前一樣,叫我怎樣的不老!”
陸鵬道:“可不是麼!”王老爹又道:“陸相公,你們老人家巴了一輩子,才巴了你這麼一條根,也不枉東廟裡燒香,西廟裡還願。再過兩日,他倒要做老封君了。”說罷,哈哈大笑。
少時擺飯,甚麼豆腐、麵筋、素菜、索粉大盤大碗的端上來。除掉王老爹跟陸鵬兩個,法雨又拉了幾個做買賣的來,坐了一桌。陸鵬一面吃著,一面說道:“前兒府裡終復,照倒有一席酒,是大廚房備的。燕窩、魚翅、海參那些倒還不稀罕;有一隻鵝,裡面包著一隻雞,雞裡面包著一隻鴿子,鴿子裡面包著一隻黃雀,味道鮮的了不得。”
同桌一個做買賣的,便把筷子放下說:“阿彌陀佛!一樣菜傷了四條命,罪過不罪過呢?”陸鵬板著面孔道:“你們沒福的人,吃了自然罪過,我們卻不相干。”另外有一個人插嘴道:“陸相公,據你如此說法,你是有福氣的了!”陸鵬把臉一紅道:“怎麼沒有!不要說別的,就是府太爺下座來替我們斟一巡酒,要不是有福氣的,就得一個頭暈栽了下來。你們當是玩兒的麼?”當下眾人聽了他的話,默默無言。一時吃完,各自散去。
不想一天陸華園為了跟西莊李家糶麥子,李家一會說他升斛不對,一會說他麥子裡又攙了礱糠,口角了幾句。李家倚著人多勢眾,就打起來。陸華園捱了幾下拳頭,心下不服,便千方百計的想出出氣兒。他有個小舅子叫周老三,是在城裡元和縣當快班夥計。自己特地費了二十四文航船錢,趕到城裡找他小舅子。哪裡知道,他小舅子跟著本縣大老爺到黃埭鎮相驗去了,要三四天才回來。他小舅子有個妹子,是他的小姨,留他住下,問明來意,就說:“這個不妨。縣裡的針線娘跟我就如親姊妹一般。讓我過去言語一聲,託她在裡頭幫忙。外頭的事託了老三,李家小子叫他吃不了兜著走。”陸華園千多萬謝。
不上五天,他小舅子果然回來了。陸華園見了面,如此長短述一遍。周老三把帽子一扔,拿小辮子望頭上一盤說:“這還了得!不是太歲頭上動土麼?”趕忙出去找著頭兒,細細的商量了半天,又叫代書做了張呈子,說是行兇傷人。陸華園裝作受傷,弄了兩個人扶著。扶到縣裡,元和縣大老爺把呈子看了一遍,叫仵作下去驗傷。仵作稟說:“腰裡有傷一處。”大老爺離座一看,卻一些影兒都沒有,便問仵作:“既然有傷,為什麼瞧不見?”仵作回說:“這是內傷。”縣大老爺道:“胡說!”仵作嚇得連忙退下。又問陸華園道:“你家裡還有什麼人沒有?”陸華園說:“有一個兒子。”縣大老爺說:“你兒子為什麼不來?”陸華園道:“小的本來要他同來的,他說:一字入公門,九牛拔不出。”縣大老爺道:“更胡說了!”把呈子丟了下來,不準。
陸華園回到他小舅子家裡,互相埋怨。周老三想了半日,想出了一個主意道:“何不叫外甥上來,只說他也在場被打,叫他到學老師那裡去哭訴。學老師準了,移到縣裡,縣裡不好意思不答應他。”大家都說有理。周老三隨即替他姊夫寫了一封信燒上許多香洞,專門派了一個人下去,把陸鵬逼了上來。
陸鵬心裡不情願,對他老子說道:“禍是你闖的,如今卻要我出頭,我哪裡有閒工夫管你的帳!”他老子再三央告,陸鵬方始允了。
次日照計行事。陸鵬去了。等到下午,只見陸鵬怒衝衝的來了,一屁股坐在第一把椅子上說:“你們用的好計,哪知依舊落了空!”大家問起情由。陸鵬道:“不要說起!我跑到學裡,門斗進去回了,足足等了三個時辰,學老師才出來。我把情節說上去,學老師說我多事,把稟擲在地下,他竟自進去了。”說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