戟霍然回頭,與此人對視,何可梁碰到他的目光卻也微微一怔,史承戟喉嚨“咯咯”作響,瞪著他好一會,這才轉身與他擦肩,快步向山下去了,何可梁輕哼一聲,轉頭不再看他,依舊看著遠處的二人,又搖了搖頭。
鄭淮只盼著這一刻永遠不要停止,卻發覺懷中的東莪動了一下,忙低頭看她,只聽她極輕道:“你先下山……去吧,若是……讓人看見……”鄭淮忙點頭道:“是呀,你也馬上就回屋去,外面風大可不能凍著了!”東莪點了點頭,他在旁邊等了一會,看她垂頭不再說話,只得自行下山去了,這一路幾乎一步一回頭,走了好一會,身影才消失在林中。只是誰也沒有注意到,密林的另一邊卻有一個小個子身影緊緊跟在鄭淮的身後尾隨著也下山去了。
東莪並沒有去注意周圍的變化,而是一直低垂著頭,一動不動。不知過了多久,她的身旁腳步聲輕輕響起,果然聽得何可梁冷笑道:“看吧,我說你有耍弄手段的天份,果然不假!這出戏演的可真是精彩之至!”東莪緩緩抬頭,她已經與方才判若兩人,她的眼睛透露冷若冰霜地神情朝他直視,輕聲道:“你為什麼如此恨我!”
何可梁冷冷一笑,道:“你是我的好徒兒,我又怎麼會恨你!”東莪道:“怎麼說咱們也風雨同舟四年之久,那一路上也經歷過患難與共,你怎麼可以這樣對待我和承戟呢!”何可梁狠狠地說道:“我一想到這個就更加惱怒,你欺騙我之時可沒有想到會有今日吧!!”東莪嘆道:“我的血管之中流出的血也是紅色的,我與你們並沒有分別!”何可梁冷笑道:“就算尚在大明,你也只是蠻夷族人,根本不值一提,如今卻在我的國土之上耀武揚威!”
東莪微微皺眉看他,搖了搖頭道:“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其實你恨的並不是我,你恨的是滿人軍隊、大清政權,甚至你恨的是你自己的無能為力!為什麼要將這種種加到我的頭上來呢!”何可梁怒道:“不,我恨的就是你,你如此欺騙我的同情,一想到這些年來我帶你在身邊,處處對你體諒愛護,我就沒有一刻能夠平靜下來。我故意離開承戟,待看到他踏上南下之路時,又再回京找你,可是卻遍尋不獲。我每日每夜所想,都是要怎樣將你碎屍萬段,你可知道我要怎麼苦苦忍耐才能對你露出笑臉嗎?”他說話聲越來越響,臉色在月光之下顯得份外猙獰。
東莪與他沉沉對視,眼睛之中的光芒終於漸漸淡下去,過了一會輕聲道:“如今我的仇人與你一樣,也是大清,這樣你能不能給我一條生路呢!”何可梁哈哈一笑道:“你想的太過天真了,以為我也像你一般無知嗎?仇人?大清?就算真是如此,你有什麼能力報仇?我都沒有辦法做到的事,試問你要怎麼做?”東莪道:“我一定會努力的,即使拼上自己的性命,也在所不惜!”何可梁微微一愣,笑道:“好呀,你這會兒撥劍自刎,我就信你!”他向東莪看了片刻,笑道:“怎麼不敢了?是不是這會兒沒有承戟在旁,便不敢再演當年那一幕好戲了嗎?”
第二十六節 死別(下)
東莪低頭看著地上出了會神,忽然輕聲道:“不是我不敢,而是你不配!”何可梁一愣,只見她抬頭微笑,臉上滿是笑意,可他不知為何卻忽然感到一陣透入骨髓的寒冷,不由得微微一怔。卻聽她道:“你的信任不配我愛新覺羅東莪以性命交換,那個尋死覓活的我早已一去不返了!”何可梁看看她,冷笑道:“怎麼?果然露出你的本來面目來了嗎?”東莪笑道:“不錯,我今日便想讓你看看你期望看到的,我的所謂本來面目!”
何可梁與她對視,不知怎麼的忽然感覺有點膽寒,不由得朝四周看了看,周圍一片寂靜,只有極輕的風緩慢吹動,看來只是天氣忽然轉涼而已。他暗定心神,輕咳一聲,道:“真該讓承戟瞧瞧你現在的模樣,好讓那傻小子清清頭腦!”東莪向遠處張望一會,道:“不瞞你說,若是此時有一面鏡子,我還真想看看自己,到底是什麼模樣能讓你都感到害怕呢!”
何可梁喝道:“你瘋了嗎!我會怕你!”說著手卻不由自主去摸了摸腰間掛著的長劍,東莪視若不見,微微一笑道:“那麼,你什麼時候給承戟看你的真面目呢!”何可梁道:“我對他以誠相待,哪有什麼真假!”東莪道:“只怕並非如此吧!”她伸手入懷拿出一個物事,放在手中,遞到他的面前,何可梁俯身看去,忽然面色大變,說不出話來。
東莪將手收回,自手心中拿出這個東西,卻是一張小紙條,她就著月光讀著“若尋承戟。長安寺上!”讀罷,道:“這是我再熟悉不過的你的筆跡,這字條是葛姑娘臨死時交到我手中的